”
“不回。”话音刚落,桌脚的电话猝然而响,余树生顺手接起,眼睛一面看着正起草的“约法”,一面点头不止。
段少文看了看一心三用的余树生,走到他桌边,拿起为余树生预备的水,喝了个精光。
挂下电话,余树生皱眉盯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杯子一阵,偏头不计较的把手里的纸往段少文眼前一甩,“起草好了,看没问题了就签字。”
没有接那份代表着无尚权力的“约法”,段少文伸手夺下了余树生正叼着的烟,“写完就别抽了,十个小时起草法案?你简直是个疯子!”
余树生愣了一下随即笑笑,“所以你更不能浪费了我这番心血,快点签字生效。”端着空杯,余树生认命的自己倒水。
“小余子……”
这一声“小余子”,背身倒水的余树生脸色黯然,段少文真的不是从前的段少文了。
“我知道。刚才顺承王府来的电话,鲍聿卿现在王府路协和医院,周天赐跟他一起,草案的选举会不开了,你签了就生效。”仿佛怕段少文听不懂,又或者是余树生根本就心有怨恨,恨恨的加上一句,“你别怕也别多想,不过是代签而已,出了事儿别人自会追究周天赐周总座,不会怪罪你段少文段执政的!”
头皮发麻,段少文知道余树生话讲的再难听,其实还是退步的依了自己,走过去往余树生跟前一站,无比诚恳,“一开始都是放不了的,可是过去就好了,你看谷正伦。我们一起,必比他与莫适逍遥。”
余树生心中怀疑,谷正伦亲生骨肉置之不理,这样的日子,真的能逍遥么?
“总好过三天两头去医院吧。”段少文开口提醒,“山东会战,鲍聿卿化境自保为不义,出兵抗击为不智,终至思虑过甚,忧心害命。你当时在南京,别和我说不知道,山东其实仅仅是个前哨,结果报纸游行沸沸扬扬争论不休,保存实力拒不抗日的骂名,我在天津都听见了。”
“总座也罢执政也罢,冠冕堂皇的我不和你扯。乱世不抚恤功臣,国贫难敌悍寇。心里话,这烂摊子,我不想看不想管。民国十余年,我、鲍梓麟、吴川舫、冯子玉和谷正伦,混到今天,你不觉得真像场戏么?我们除非唱死在台上,否则终于免不了军阀祸国的罪名。”
余树生不语,当年袁页城怀恨而死,从此民国成一局乱世。段少文说的是不想管,只是国境如此怕是他想管也难管。
乱世不抚恤功臣,果真是一语中的。袁页城、段少文、鲍梓麟、吴川舫、冯子玉、谷正伦,能在这乱世混得叱咤一方,哪个能够只凭运气没有本事。然而时至今日,勉强有个好名声的鲍梓麟和冯子玉都是下场凄惨,付出的代价恐怕是旁人难以想象。
“好,我跟你走,趁着山东会战的胜利,我们也算急流勇退。但是有件事我得先办,前敌总指挥的好名声是周天赐的南京zf给的;山东会战打胜了是鲍聿卿的东北奉军帮的。你也说山东只是前哨了,东北军还留在北平不行。”
“行,东北军动身出关那天,便是你我一同离开之时。”
国难当头,纵然种种缘由,离开,终究是逃避。
余树生想要有所补偿,段少文亦觉得合情合理。
余树生保证的是去去就回,段少文也觉得他离开自己视线也不过就是那么一天半日而已,然,世事难料,几天后,余树生横尸郊外,这房中的同行一诺,终成永诀。
60
60、第六十章 ...
余树生横死,段少文等来等去,等到的不是相携白首而是阴阳永隔。
“行,东北军动身出关那天,便是你我一同离开之时。”
此一诺,再无兑现之日。
十天后,日本不顾国际舆lùn_gōng然撕毁联盟公约,野蛮退出巴黎协议出兵东北,仅仅一个昼夜,奉天省城办公室旗杆上的青天白日旗,便落了。
日本作为一个孤悬大洋之中的岛国,接受的一直是大一统的大陆文明教化,偏其对中华的渔猎之心,虽逾千年未尝稍变,几千年的邻居却原来一直存着这样的企图,这处心积虑简直匪夷所思到了脊背生寒的地步。
噩耗传进关内,进而弥漫全国,还沉浸在山东会战胜利喜悦中的人们一时回不过神,震惊诧异之余不禁怨恨纵生。
这件事,被称为沈变。
北平行政院的高端会议,段少文列席在坐却如同行尸走肉,漠然的眼睛看着那推卸责任的争论不止和心怀不轨的喋喋不休。
很明显,何靖民不是和周天赐一条心的,而吴谷这两个年轻娃娃绝对是有备而来,有关山东会战详细的作战报告居然细化到每一个人员的伤亡——他的编制和来路——鲍聿卿的东北军是入关救火,凭着这一点处处与何靖民针锋相对,嘴架打得火花四溅。
靠在舒适的座椅里,段少文看的是场已知结局的戏。
话讲的再精彩事实终究胜于雄辩,守土失职,周鲍授人以柄在劫难逃。
这个“罪”,没有人认是绝对不行的。
“周总座,全国舆论哗然,南京zf初到北平人心未稳,现在风疾水大,您不会是想看着这条刚起锚的船翻了吧?”
何靖民不想和小孩子费舌,矛头直指一直没说话的周天赐。长长的会议方桌,周天赐坐在正首,而他身边那个位置,空着。
这个时候,鲍聿卿竟然不出现。
少见,何靖民百思不解,说实话,他并非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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