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介意,只是见到方才师兄与他鸨母对答,觉得他口气熟练,就像是习惯了这种地方,这种气氛似的。
虽然这十年来他深居简出,简直好比老僧坐禅,但十年之前的师兄,怎么也是个血气方刚的少年,要真的像那些说书人常说的,逛个青楼喝个花酒,有个什么艳遇,再认识个什么相好,好像也不算是什么奇闻。
“以前到青楼,只是为了喝酒,去了三天,喝了三天。除此之外,不做别的,此后也再没有去过。”
“喝酒?”
苏晋之点点头:“杏花酒。”
“原来师兄你也这样贪杯,怪不得,在老陆头家一口就能尝出来。”
“杏花酒远销寰宇,当年不少商团争相求购运往海外,一日在登州装船时,有个码头工人不小心砸了一坛,飘香十里。那时我正在岸上,闻见了酒香,便四处打听,哪里能喝上一口,后来听见城中琼仙楼有,当夜便赶过去了。”
魏溪一脸向往:“可惜在老陆头家,我没能喝上,听师兄这么说,真想尝上一口。”
苏晋之浅浅一笑:“老陆头那酒虽也是杏花酒,却不是最上乘的陈酿,与顶级的金枝杏花差得远了,错过也没什么可惜。”
他给魏溪包扎妥当,又盯着那层层纱布道:“你的身体从前就受过重创,不宜饮酒,除了我酿的药酒,其他最好别喝。”
“哦。”魏溪听了有些失望,但还是习惯地乖乖点头。
这边刚刚收拾妥当,屋外已传来敲门声。栖芳阁虽是青楼,小厮做事倒算麻利,两人进店才过不久,一桌饭菜已经备好了。
一个小丫头用肩膀推开门进来,个头小小的,手上却拖了一大只木盘。木盘上三四样炒菜,一瓦罐浓汤,还有两碗米饭,都飘着热气。魏溪一闻,整张脸都亮了。
他见那丫头端得吃力,便主动上前帮忙,伸出双手去接托盘:“我来我来。”
丫头约莫是没见过这样好说话的客人,抬头怯怯地望了他一眼,本要推拒,再一看魏溪脸上阳光四射的笑容,就失神撒了手。
“哎我说,你别突然放手啊!”
魏溪的手还没碰到木盘,就见那大盘子蓦地一沉。好在他反应敏捷,弯腰一拖,便单手将木盘稳稳地举起。
“对不起客官!对不起客官!”丫头一阵惊慌。
“别怕,有我呢。”魏溪嘻嘻一笑,“瞧,这饭菜多香,洒了岂不可惜。”
他不与人打架时,脸上常年带笑,见着什么都是可亲可爱的,笑容自然也讨喜。只见那小姑娘脸色一红,嗫喏地说了句什么,便转头跑走了。
魏溪也不在意,坐下招呼师兄吃饭。两人动了几筷,都是大感满意,果然色香味俱全。
饭才吃了一半,那小丫头却去而复返,在虚掩的房门上敲了敲,垂着脑袋,却不进来。
苏晋之回头瞧了一眼,见状便即了然,碰了碰魏溪:“叫你去呢。”
魏溪抬头一看,见那小丫头低头绞着手指,便走过去,笑笑道:“又是你呀?”
那小丫头约莫不过十二三岁模样,两个小髻梳在耳畔,一张脸红扑扑的粉嫩可爱。她似是鼓足了勇气过来的,见到魏溪出来,脸色更加涨红,猛地抽出手来往魏溪手中一塞,说了声“给你”,转头便又登登登地跑了。
魏溪莫名其妙,摊开手掌,发现掌中一只小纸盒,纸盒颜色喜庆,上印一个金色“萧”字。
他拿着盒子坐回去,亮给师兄看:“这是什么?”
苏晋之望了一眼,便道:“打开看看。”
盒子里是一颗粉色的小球,圆滚滚,粉嫩嫩的,就像那小丫头的脸颊一样,红扑扑的甚是讨喜。
“这是什么药丸?”
苏晋之接过,端起盒子在面前一掠,便闻出端倪。
魏溪看他但笑不语,愈发疑惑,就差摇着师兄手臂求他了,心里好奇得不行:“是什么呀,师兄你别光顾着笑,告诉我嘛。”
“不是药丸。”苏晋之嘴角浅浅一抿,“是糖丸。”
“糖?她给我糖做什么?”
“这就要问你自己了。看来这是富贵人家赏赐的东西,上面还印着家姓,那丫头估计是珍藏了好久也舍不得吃。现在却塞给了你,你说是为什么?”
魏溪挠挠头,那丫头,他可并不认识啊。
难道、难道……就为了刚才他帮她那么一把,所以,把自己舍不得吃的糖送来谢他?
他恍然大悟,在大腿上一拍:“我只是一时顺手,哪要什么谢礼!这糖这么矜贵,我这就去还给她!”
“等等。”
魏溪回头:“怎么了?”
“人家送你的东西,你要是还了回去,非但是不领情,还会叫人伤心的。”
魏溪捧着小盒子,一时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苏晋之又道:“这糖有四季花香,芬芳怡人,而色泽清润,晶莹剔透,显然是融了花蜜晨露,再加冰糖提炼而成。此物所费工序繁杂,若是服下,能宁神健脾,对人大有好处。既然是人家的一番心意,你收下就是了。”
魏溪犹豫了一下,终于把糖盒子放回桌上,默默地坐回去扒饭。
吃着饭,苏晋之却叹了一声。
魏溪抬眼看他,只见苏晋之望了望天花板,悠悠道:“咱们阿溪,是真的长大了。”
“师兄,你说什么啊?”
“哎,男大不中留。”
魏溪脸色一窘。他不是块木头,刚才那小丫头看自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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