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后,族长的身影出现在我们视野中,他回来了。
回来时的族长几乎让我不敢相认,他脸色已不是倍受打击的惨白,而是万念俱灰的晦暗,紧抿着嘴唇,一言不发,身上都是血迹,我很难想象他要如何带着这一身血污回来。他的眼睛沉默着,仿佛陷入了不见底的深渊,看向我们的视线死寂得让人害怕。
几乎没人敢上前迎接他,我压着内心的挣扎走到他身边,他没有看我,直接将背后的黑金古刀交到我手里,然后走到房间中央,将手上提着的包袱扔到桌上。
一声闷响,包裹外的布散开,里面的东西露了出来——是吴邪的人头。
鸦雀无声,空气重得几乎将我们压垮。
那一刻,我们都以为这件事就此落幕了。”
……
我盯着笔记上的字,感觉体内的血液一点点凝固成冰,死一般的恐怖顺着脊梁爬上来,将我牢牢压制。
吴邪的人头……
吴邪的人头。
这五个字仿佛毒蛇般看着我,我在它面前一寸寸矮下去,不能自己地跌倒、崩溃。
吴邪的人头!
小哥当年追上了我,然后砍下……我的头?于是我就那么死了,对么。
所以,所以我是真的死过一次,那就是我的终局:被黑暗控制,陷入疯狂,最后死在他手里。
头……吴邪的头……我茫然地站起,环顾四周,忽而分不清这是何时何地,而自己又身在何方。
这是哪里,我又是谁?
头……对了,那颗头!我脑中突然电光一闪,许多之前想不明白的东西刹那间无比清晰:我想起闷油瓶刚来的那个夜晚,我窥见他在深夜中抱着骷髅独坐,他叫那颗骷髅“吴邪”。
哦,吴邪,原来那真的是吴邪!
它真的就是吴邪,是死去的吴邪。
我跌跌撞撞地朝前迈步,眼里已看不见任何东西,唯有那骷髅黑洞洞的双眼,它正看着我,过去的我,已死的我,它越过时间看着现在的我,还活着的我。我想将它拿过来,也像闷油瓶一样抱在怀里,叫它吴邪,吴邪在那里,也在这里。
我多么愚蠢,此前居然嫉妒它,怀疑它,甚至有过打碎它的想法,多么愚蠢……那就是我自己啊,是我曾经活过的,唯一的证据。
它在我心中骤然变得无比珍贵,无比亲切,骷髅是我,是吴邪……
突然,我脚下一软,跌倒在地,骷髅的凝视消失了,我发现自己依然坐在爷爷书房的地板上,浑身颤抖。笔记本被抓在我手中,字字句句,仿佛都是过去泣血的声音。
哎,怎么回事,我怎么突然这么累,浑身发软,软得连脚都抬不起来,紧闭的房门也显得那么远……
我长出口气,仰头看向窗外,稀薄惨淡的日光映在我脸上,云层越积越多,从青白色变成了浓郁的铅灰,冷风如刀,刮得衰草低伏,天地间一片混沌。
要下雪了,今年的第一场雪……
收回视线,我又盯住手中的笔记,我感觉自己已到了极限,快被过去和现在同时逼疯,所有东西都在压榨着我,让我不知所措,现在我想去闷油瓶的房间里,去亲手触摸那个骷髅,可是我觉得浑身无力,摇摇欲坠,只能在这里继续盯着爷爷的笔记看。我甚至不知道自己在什么时候将它又翻了一页,让时光流动,过去的步伐朝我又走近了一步。
“我们都以为,那件事已经结束了。
处置了吴邪后,族长失踪了,我还记得他失踪前留给我们最后的身影。那个时候,就在那天,在那座宅院里,他将吴邪的人头扔到我们面前,向我们展示他已完成了自己的承诺,没人说话,也没人动弹半分。许久后,有位族人似乎想将吴邪的头颅包起来,还没来得及碰到包袱的边缘,族长已将他一脚踢开,自己拿起包袱,就那么离开了。
他抱着吴邪的头消失在我们面前,从此杳无音讯。
族长失踪了。
我们找他,用很多方法寻找他的消息,却一无所获,好像他真的已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不留一点痕迹。这让我们很担心,尽管我们知道他应该不会做傻事,还是万分不安,弟弟知道了我在看守期间做的事,跟我大闹一场,接着好几年都不理睬我,我无话可说,唯有独自品味苦涩。
那时候,我时常想,或许族长过不多久就会出现了,或许就在明天,明年……我们一定能等到他再出现的那天的。
这一等,就是二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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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年后,青铜门即将开启的日子,族长现身了,他比以前更冰冷、更淡漠,世间万物似乎都已不在他眼中。他没有交代任何事,也没有让任何人同行,独自踏上往青铜门的路途,目送他的背影越走越远,我突然恨起了张家人悠长的生命,这意味着族长还要在痛苦中煎熬许久,才能得到解脱。
弟弟问我,族长真的带着“它”吗?我说那是必然的,我们都注意到了族长随身的小包,没有人敢去碰,但我们都知道,那里边一定装着吴邪的头骨。族长与它日夜不离,如今更是带着它进入了青铜门。
十年黑暗中,唯有爱人的头颅为伴。
时间就这么一点点溜走,春去秋来,我看见世间变化万千,看见人们渐渐成长、衰老、死亡,世间持续着一轮轮的循环,生生不息。就在族长即将出青铜门的某天,我得到一个消息:胖子要不行了。
胖子……铁三角。
屈指一算,三十年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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