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我也从他身上感到了一种畏惧。
我有点怕他,不是怕他本人,而是怕他所代表的某些东西,比如隐藏在他背后的真相,他所代表的过去,过去发生过的事,我做下的事,还有他对我做的事……
他说我死在他手里,那是怎样的情形?他为什么要杀我,我究竟做过什么,以至于他不得不对我下死手,难道比那两个梦里更可怕,更惨烈吗?!
我几乎不敢去回忆那两个梦,我以为那已是极限……
难道我的死因会比它们更血腥,更不可容忍?
我忽然想起以前看过的一本书,山谷里生活单调,事务清闲,我打发时间的一大方式就是看书,爷爷给我准备了许多书本,天文地理,历史哲学,我什么都看,学了一肚子东西,只没机会去用。现在,当我想着小哥和自己,想我们之间或许存在着的感情与心理纠葛时,某本书里的理论自动跳入了我的脑海。
书上说,凡是生物都有求生的本能,人也不例外,但人还在很大程度上被感情控制着,当感情与生死纠葛时,会让人格外矛盾。我对小哥难道也是这样?我心里既有对未知的恐惧,又盼着解开未知,既害怕得知真相,又迫切渴望着真相,又怕小哥,爱与死反复纠葛,求生本能与情感的矛盾剧烈斗争。
我不知未来会如何,不知自己应当怎样去抉择。
如果梦境里的事都是真的……哪怕我还不清楚自己死亡的真相,也足够让我羞愧难当,并永远为自己的罪孽忏悔。
心里变得很乱,起床时的清新和放松都消失了,我看着窗外越升越高的太阳,看着葱茏深邃的西山,浑不知身在何处。
“吴邪。”就在这时,爷爷开口了,“当年那个事,你还记得多少?”
什么事?我赶紧回神,听爷爷道:“九年多前,冬天发生在西山里的事,还有印象吗。”
九年多前,西山……我在脑海里检索与之相关的记忆,发现爷爷说的正是那一年,西山大雪,也就是爷爷说他老朋友去世的那一年。
怎么会突然提到这个?爷爷不是跟我说没有那回事吗?他曾多次告诉我压根就不存在那一场雪,是我自己记错了,怎么……
我嘴角动了动,仿佛突然不认识爷爷了,这样的事并不是第一次发生,之前我跟爷爷讲述我的梦,讲述小哥时,他也说是我记错了,没有什么男人,然而现在小哥来到这里,活生生站到了我眼前。如今,爷爷又主动问我那年冬天的事,对这件事他也曾一直否认其存在,难道……
“我……我记得不多。”一边想,我一边慢慢回答他:“我只记得自己跑到了山上,雪越下越大,我好像在找什么东西,然后我看到爷爷你……”
“看到我……”爷爷重复这三个字,话音里带着一丝叹息。
“我看到爷爷你朝我跑来,山路崎岖,风雪猛烈,我看不清你的表情,你当时似乎很急,大声朝我喊着什么,但我听不清楚。”
爷爷微微点头,眼睛里带着一种期盼。“然后呢?”他问。
“然后……”我摇头,“不记得了,然后发生了什么完全没有印象,似乎……我昏过去了?接下来的印象是我醒过来,却已经躺在自己床上,从窗户看出去,山上的雪都已经化掉一多半了。”
爷爷没有说话,默默看着我,我也看着他,仔细揣摩他的神色,读取他表情之下的真意。我看到他眉头从皱起变成放松,眉尾耷拉下来,书上说这常常代表着失望。与此同时,他嘴角却是微微翘起的,显出一种安心、放心的样子。
看来我的回答既让爷爷感到安心,又让他隐带失望。
为什么会这样?我想破头也想不明白。
我们祖孙俩在沉默中彼此对视,似乎过去许久,爷爷终于长叹一声,道:“知道了,这次见到老朋友,我会告诉他的。还要跟他说……说这些年你过得不错。”
咦?
我一怔,下意识地脱口问道:“爷爷的老朋友认识我?”
他又沉默片刻,终于缓慢而坚定地点头,“认识。”
怎么可能……我感觉脑子里更乱了,我整整二十五年都没出过山谷,每天跟爷爷生活在一起,除了突然到来的客人之外没见过第四个人,怎么可能认识爷爷的老朋友呢?
而且,按照爷爷的说法,他的老朋友在大雪那年就去世了,这次出门就为了祭拜他,怎么会……
恍惚中,我眼前又出现了许多年前的爷爷。
52|
在我记忆里,爷爷是位非常慈祥的人,这个印象一直持续到现在,因此,前几年哪怕爷爷再怎么凶我,我只要想到他昔年的呵护疼爱,就会觉得一切都是自己的问题,怪我不够听话懂事,爷爷为好好管教我,有时难免严厉一些。而爷爷对我特别严厉的时段,也只有那场大雪后的两三年,这几年他缓和很多,看我的眼神也已接近幼时的平和。偶尔,他会摸摸我的头,双目中神色复杂,整个人带着一股不可侵犯的,克制冷静的温柔与矛盾。每当这时,我总觉得他心里藏着故事,却不敢发问,生怕问了,就要打碎那片刻的安静与温馨。
我关于爷爷最早的记忆是在一个温热的夏日傍晚,彼时夕阳正挂在西山突出的岩壁上,仿佛被切去一口的饼,发出黄澄澄的光晕,将四周缭绕的云彩染作朱红。远一些的天宇上,靛蓝的暮色已悄悄降临。家里大门敞开,檐下风车被吹得扑扑响,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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