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邪!”
突来一声呵斥,令我浑身一震,从回忆中挣脱,心里有一丝庆幸——不论是谁在这个紧要关头叫醒我,我都得感谢他,毕竟,再一次去想那一场惨祸实在太可怕了。
他的脸出现在我眼前,闷油瓶的脸,不,或许此刻我应该叫他客人。
他是来自我梦中的客人,联通了过去与未来,仿佛一座桥梁,引渡我往真实中行去。
此刻,他看着我,无表情的脸显得比平时更沉稳严肃,眼睛里的光芒格外深邃。他举起那本黑色封面的笔记本,又问了我一次:“这上面的东西,你还记得多少。”
这本笔记本……我定定神,努力将思维从对梦境的复述中拉出来。
笔记本……是了,现在,在我存在了二十五年的这一次生命里,他才刚刚来到我生活中,带来数不尽的秘密,也带来解开秘密的钥匙。就在刚才,他问我还记得这本笔记本上的多少东西,我朝他发了火,然后引来了爷爷,听过他当年与族人的争执和坚持后,爷爷转身离去,我想追他老人家,又被一种情绪绊住了脚,于是,房间里回到只有我们两人的状态,而他,又一次举起笔记本询问我的记忆。
他为什么孜孜不倦于这个问题,答案对他很重要吗?
我在心里反复斟酌这个问题,最后大着胆子问他:“为什么你一定要知道这点?”
“很重要。”似乎看穿我的想法,他靠得更近了,我能嗅到他身上深沉冷静的淡淡香味,那种令我安稳沉静的“死亡的味道”。
“我必须知道这点,才能确定你到底有几分是‘吴邪’。”
他轻声说出这句话,不啻于在我们之间投下一枚炸弹,轰得我眼前一阵金星乱闪。我顿了顿,强迫自己冷静,又问道:“如果我都记得,就说明我是吴邪吗?”
他没有回答,静静看着我,显然是让我继续说下去,我深吸口气,接着道:“我记得,全部。”
他的神色出现了微妙的变化,无表情的假面开始出现裂痕,眼神中的光彩也越发活灵活现,我知道他被触动了,他心里一个巨大的症结正在慢慢开解,又或许,他此时跟我一样,都站在同样的门槛上。
一边是带着希望的平和假象,一边是由血海和地狱构成的无可饶恕。
那件事马上就要发生了,就在这本笔记本的尽头。
“这本笔记的第一句话是:8月21日,第一天。”我轻声开口,双眼从他脸上移到他手中的笔记本上,仿佛已透过那棕黑色的封皮看穿里面书写着的每一句话,并将它们一字不差地复述出来。
“那是我被你关起来的第一天,我在这本笔记本上写下了第一篇日记。”
是的,那本笔记里的内容,大多是由日记体构成,包括我每天的起居活动,心里想法和推断,还有……
我顿了顿,看着他,他点下头,说声“继续”,于是我接着讲下去:“还有我对自己为什么会变成那样的推测——比如那个黑色的石球。”
漆黑,重四斤,空心体。
我在笔记里留下了许多关于这东西的描述,努力榨**记忆里每一滴关于它的零散细节,从重量、质感、手感、体积各个方面去描述它,虽然我相信那黑球落在小哥和胖子手里后,会得到更全面妥善的研究,但作为第一个实际接触它,并同它产生了某种交互作用的人,我的直观感受也是很重要的。
包括那里面藏着的一汪清水。
我在笔记里也写到了这件事,详细记载自己如何碰到它,并误吞它当中的液体,这件事我在后来跟医生,跟胖子,包括跟眼前这个男人讲到了,他们都在震惊之后表示了遗憾——那水已完全融入我的身体,无法再解析出来,如果它当真就是造成这一切的元凶,他们也都束手无策了。
“那水很清澈,带着淡淡的苦味,没有任何血腥或令人反胃的感觉。”我继续说着,复述那本笔记上的每一句话:“我吞下去后也没有感到任何不适,没有腹痛,更没有腹泻,只是……神智变得混沌,连怎么被你们带出墓室回到地面的,都有些记不清了。”
说到这里,他点了点头,看着我的眼神似乎变得更温柔些,他甚至放下了拿着笔记的手,转而搂住了我,在我背上轻轻摩挲,像一种迟到的安慰。
“12月11日,院子里降下今年的第一场雪,他们给我的食物却依然是冷的,清汤寡水,还有两个馒头。他来看我时我很愤怒,质问他为何要这样虐待我,他沉默半天,说不是虐待,只是……怕我吃太多会过分有活力,也会激发那股力量。我朝他冷笑,笑他的愚蠢,他居然也会使出这种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无聊做法,是把我当癌症病人了?饿死了我,癌细胞也自然会死?”
我闭上眼,倾吐出那些已在笔记里被洗刷打磨过无数次的内容,它们来源于梦境,如今成为了过去真实故事的铁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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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上我睡得很不好,我又梦见了那间墓室,醒来时发现手臂上有牙印,应该是我自己咬的吧,说起来,我已经很久没咬到人了。他们对我的看管越来越严密,对付我的方法也越来越娴熟,这让他们不再那么怕我,唯一能让他们重温那股熟悉恐惧感的,大概只有给我注射的时候。我跟小哥说过很多次,不要给我他的血,但他还是那么固执,哪怕他的血对我几乎已经没效果了。看他这样,我自然就心软,还心疼,哪怕有再多怨气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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