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的小姑娘扎着俩羊角辫,大概是因为毛发本来就稀疏,扎出来的辫子也营养不良,十分细瘦的两条垂在肩上。她还有点儿自来卷,那些卷都堪称一个花枝招展,争相出来抢镜,围着小姑娘那中央凹两头突的鞋拔子脸绕了一圈,形成了一个类似于花盆托一样的“脸托”。
姑娘户口本上的名字叫李西西,因为横竖都很二,被文化人陈萌赐了个戳,叫“小井姑娘”。
小井李西西光着一只脚踩在滚烫的地上,另一只脚上套着一个比脚丫子大了许多的黑色高跟鞋。再看她那脸,可谓浓妆了,画得鬼似的,涂着口红的血盆大口一张开,一股台式烤肠的味道扑面而来:“你俩要去抓知了?带着我呗?”
邵一乾在学校里自称老大,但在李西西跟前,那就是小绵羊。
不为别的,这姑娘忒不知道脸皮是个嘛玩意儿了。她是一个集男生的体魄和女生的爱美之心于一身的存在,尽管那爱美之心在七八岁的时候被她曲解成了眼下这样一副糟心模样,但也生动传神地诠释了一句歌词:人不爱美,天诛地灭。
李西西以前不大在乎外在美的时候,成天吊着两桶鼻涕,追在邵一乾身后就“哨子哥、哨子哥”的喊,喊了这么些年,要说没点儿感情那是不可能的。
二人如今的交情可以用一种现状来形容——每次班上那些小男生揪李西西小辫子的时候,邵一乾能忍着发痒的手脚不凑上去补一脚就不错了。奈何李西西实乃彪悍,每次都要邵一乾拦着李西西,才能保护那帮欺负人的小男生。
邵一乾觉得直接拒绝不太好,毕竟以后考场上抄答案还是要靠这姑娘的,便扭头左右望了望,翻着白眼假惺惺地道:“谁说的?我怎么不知道?萌子,你说的?”
陈萌十分怂地贴着墙根儿,两手抱胸,飞快地摇摇头:“猪说的。”
邵一乾:“……”黑自己不用这么尽职尽责。
他突然睁圆了大眼睛,指了指李西西身后的大路,大吃一惊道:“赵家的死狗!你妈的凉鞋!”
李西西一听,傻不愣登地也不分辨真假,猛地掉头往回跑,十分凄惨地嚎道:“妈呀,完了!上次穿坏我妈那长筒袜,被她揍成饼了!”
邵一乾抓准时机,一脚踩上脚踏板,歪歪扭扭地起步后,愣是将一辆刚刚被蹂/躏过的自行车骑出了风驰电掣的速度。飞速逃窜前,还半真半假地表达了一下对小井姑娘的担心:“这回至少要被揍成锅巴。”
骑出不大远,身后平地一声吼:“狗呢?!”
好容易逃过一劫,邵一乾和陈萌两人在家门口分道扬镳,邵一乾连滚带爬地回到家里,一大家子人都围在院子的大梧桐树下吃西瓜。
因为某些原因,邵奶奶近来看动画片儿看得比较多,尤其是看《喜羊羊与灰太狼》很多,耳濡目染地学会了一种全新的切西瓜的方法——直接从头劈到尾,劈成一个半椭圆形的月牙儿。
那西瓜个头太大,这么劈出来的一牙儿简直比人脸都大,端在手里吃着特别费劲。
在人群之外的台阶上蹲着一个梳着锅盖头的孩子。
那小孩儿雌雄莫辨,脸上还有尚未消退的婴儿肥,一双黑珍珠似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吐出来的西瓜子,两只肉手吃力地捧着西瓜,慢吞吞地啃,啃得嘴边一圈粉红色,衬得那小脸白白净净的十分招人疼。
只是他似乎有些营养不良,头发明显偏黄,明明五岁的孩子,蹲在地上就那么一点点,胳膊腿儿都折叠起来,跟个肉球一样,十分萌。
他折叠起来的腿和上半身之间的狭小缝隙里,还见缝**针的横着一条老黄猫。那老黄猫也不嫌挤得慌,把自己拉长成为一字型,没筋没骨地在夹缝中求得了一线生机,睡得挺美,四肢都耷拉出来,活像一只吊死猫。
和这小孩儿相比,邵一乾简直就是个猴儿了。
他撩起大背心的衣摆胡乱在脸上一抹,席地而坐,端过来那半拉西瓜开始挖,混合着西瓜子和西瓜肉一起往下咽,边嚼边说:“奶,我晚上要去和萌子逮知了……”
话音才落,一个全家人都十分陌生的声音适时**了进来,软软的十分好听:“知了是什么?”
邵一乾顺嘴解惑道:“就是一种被放大了的苍蝇。”
邵奶奶训练有素地拎起毛巾抽了邵一乾一下,狠狠瞪了他一下,才和老邵头对视了一眼,随后大家一起看向那个小不点儿,异口同声道:“小炎,你说什么?”
那小不点儿啃一口西瓜,磨磨蹭蹭地咽下去,依旧盯着自己吐出来的西瓜子,十分乖地重复道:“哦,知了是一种被放大了的苍蝇。”
邵奶奶推推邵爸:“话了。”
第3章 西天取经
言炎的亲生父母都在中州城里居住。他爸爸是市中级人民法院的一个二级法官,妈妈则是个民办幼儿园的老师,都是城里拿死工资的外来务工人员,只沾了点儿微末的高知的边儿。
在言炎两岁那年,市里行政司法部门高层的家属出了一桩丑闻,恰巧那高官面临进一步的工作升迁,正是前途无量,却被这一桩意外搅得乱了阵脚。
此事本来可以内部消化,但坏就坏在新闻界出了个不长眼的实习生。该实习生初入社会大染缸,不懂行业潜规则,本着公平公正的原则,跟踪揭露了整个事件的发展与报道,在知名媒体上发了一片笔锋极其犀利的时评。
舆论哗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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