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那里有一只蝶!
一只围绕着铜锁飞舞的巨大蝴蝶,灿烂的磷粉在日光下灼灼生辉,然后缓缓收拢成薄薄的一片。硕大的翅膀展开又收拢,仓促地展示着它那纤美精致的美感,最终轻盈地停落在那个新挂上的金色铜锁上……半夏感到呼吸一滞。
一只较为美丽和巨大的蝴蝶在缥缈峰上并不罕见,真正使半夏感到呼吸一滞的原因是段卿灵的反应。
虔诚?!
一个任性嚣张到极致的人虔诚起来是什么样子的,半夏总算是知道了。
***
一个人在外在所表现出的英雄气概,和其内心的卑微懦弱的确切关系,段卿灵阅便经纶典籍,也难以论述,不过这不妨碍他处身其中。
他向墨羽讨要的是墨三的住所,对此,阁中上下无不斥他胡闹。
“你当我想要吗?你当我不知道这是胡闹吗?”段卿灵在心中喃喃私语,自问自答,“我是知道的呀。”铜锁碰撞的金属声响折磨得他难受。
——“我甚至还知道我会害了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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楠尚一身青衫,拾阶而上,将手中的一打公文甩到墨羽的桌案上,可当事人却依旧是一副提笔书写的样子,连眼都没抬一下。
“你到底要让那小子胡闹到什么时候?”楠尚在墨羽的对面坐下来,言语中透着责备的怒气。
小子?墨羽哑然一笑,他的谋士自幼就受世家的教导,礼仪经纶早就融到骨子里了,可如今的这般言语,竟像是小孩子斗气吵架一样。
心里虽笑,但手上的动作倒是没有停,他继续低头书写,随口答道,“一个院子而已,担不上胡闹。”
“不是那宅子的事!”楠尚夺了墨羽手中的笔。他刚才的动作急了些,笔尖上的墨甩了出来落在宣纸上,留下了好大的一片印记,楠尚看着那墨深深浅浅地晕染出来,一时间也没了发火的心思。
“胡闹的不是他,是你!”楠尚淡淡地询问道,“你敢说你不知道那谋士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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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段卿灵绝望的少年时期,墨羽曾假借墨三之手给了他一份希望,关切的书信依靠鸽子来传递,只是如今,希望已无迹可寻,鸽子倒还活蹦乱跳。
而段卿灵,能所有的声音!
听,那只最小的鸽子还在墨三的小院里待着呢,它能从天一阁一直飞到皇城!它能传递多少消息,就能让多少双暗处的眼睛,伸出贪婪的利爪!
站在人生的岔道口上,段卿灵开始猜测起他的选择,那是一个永恒的,关于忠诚和背叛的抉择……他可以什么也不做,或者,真的做那么一点什么?
进这宅子,写封密信……他早就清楚了天一阁的行进路线,让那只灰白色的鸽子一路飞至皇城吧……没有人会怀疑他,而唯一知道他奇异之处的墨三也早就走了……所以……他心思一动,忽然感觉到异常得不真实……便是大仇将报,皇家心悦了?!
他眉眼一动,那些希望和纵容又再次浮上他的脑海,段卿灵抬手抚摸自己脸上的灼伤痕迹,神思恍惚间,他觉得自己是在抚摸不久后天一阁内的累累废墟,那是他即将一手带来的灾难和毁灭……这样的念头让他难以忍受,他开始想要放弃了。
然而墨羽允诺的声音又再次在他耳边响起。“随你喜欢。”那人语气温柔,如是应道,就像是在安抚胡闹的孩子,就像是在宠溺乖张的歌姬。
十一年后的相逢,不管是再多的纵容,也难以填埋那中间的沟壑,生拉硬拽的迁就,不能否认那不平等的现实,更何况,他们之间还有过去,关于切肤之痛,杀母之仇,和灭门之恨的过去!
如果能回去多好?段卿灵站在大门前无不悲伤地想到,回到那场烈火之前,他们还是手足相亲的兄弟,还是富贵侯府的少爷。如果实在不行的话,那就让他回到他孤身一人的时候也好啊,在这个世界里,苦难和绝望已经吓不倒他了,但是疏离的关切会,破碎的希望也会。
他最后一次在心中哀伤地乞求,然后,他听到了蝴蝶飞来的声音。
***
虔诚,是一种会让人变得细心和笨拙的感情。
人类无法猜测造物者的心思,他让脆弱的生灵担待了太多的美丽,即便只定格为了童年时的一片阴影,也无法不去让人去牵挂和想象,在繁盛的夏季里,所有人都自愿遗忘了它们曾经的丑陋。
明明是短短的几步距离,却仿佛穿越了黎明沧海。
栽培了他的家族没有给他武学的教养,究其原因,是为了不留给他倒戈的资本,但是敏锐的天赋却无法被诡异的压迫所剥夺,万物悉数作响,那是风的阴影和鬼魅的交流……
他几乎没费什么力气就完成了心中所想,段卿灵收拢手掌——他抓到它了!
***
夏日里,朱门上还残余着岁月留下的斑驳锈迹,段卿灵感到一种希望被重新点燃时的快乐!
“它是什么颜色?”少年转过身来向身后的半夏询问,他能感受到掌中生灵的小小动作,童年里温和的记忆穿越灼热的火光蜂拥而至,一只硕大蓝蝶的灵魂和掌中的生命相重合,虽然他也知道那不过是他的一厢情愿。
毕竟,如此娇弱的生灵是熬不过凛冬的酷寒的,它们随着夏季消亡了,却又让人满怀希冀。
然而,希冀却让人无法拒绝,“是蓝的吗?”他感到自己声音的颤抖。
关于颜色的词语已经让他感到生涩了,他开始害怕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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