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爬了过来,眼睛渐渐收缩放光,“是他让你们来的吗?”这话问得急切,可是连日的折磨,声音并无多大力气。
“嗯。”赵明朗闷声答是。
阿七跪了下来,给牢外的两人重重磕了几个响头,凌乱不堪的头发,破烂脏渍的牢服,还有身上那大大小小的伤痕,此刻,这样的人正对着他们,行了个大礼,两人看在眼里,都不好受,心情很是沉闷。
贫穷低贱的普通人,一如阿七,他们表达感谢最直接的方式就是给人跪地磕头,古语有云,跪天跪地跪父母,阿七从来都不懂,也没资格去懂这句话。他的膝盖,廉价得很,什么人都跪得。
接下来,沈佩林低声跟阿七说完整个计划的实施过程,希望他能好好配合,毕竟这关乎他的性命。 阿七点点头,一字不落全部记在心上。
“我们不宜呆太久,方才交代的事儿,这几日你脑子里盘桓盘桓,实施那天千万不能有任何差池。”
“嗯,都记下了。”
临了,赵明朗明明已经跟着沈佩林走出老远,而后又折回了头,思来想去,还是决定把安容交代的话告诉阿七。
其实开口很难,赵明朗一狠心,最终全部脱口而出,“安容让我告诉你,他说,他不去沭阳看油菜花了……你自己要多保重……”
阿七方才燃起了点点希冀,一点点消失,脸色更加灰败,嘴巴嘀嘀咕咕像是要说些什么,却又发不出声,此时的模样着实让人心疼,赵明朗也是善心大发,宽慰了阿七几句,“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你以后会是个有福气的人……”
“我没有家了……我回不去了……”阿七一面自语,一面又拾起那块破碗片在墙上发了疯似的刻画着,响声兹拉,一遍遍的,心上的那道划痕也越来越深。
写来刻去,永远是那四个字。
出了牢房,沈佩林不禁腹诽,“那天,安公子过来求我救这个阿七,甚至不惜跪地,我当以为是什么海誓山盟的情谊。”
赵明朗听他如此言语,未免有些不悦,随即反驳说,“他们倆的事儿,你一个旁人看得懂什么?安容跟牢里这人,实在不配,早点分开也好。”
“你对这情爱倒像是有所感悟。”
“那是,我还看出令妹对安容……”话到嘴边越发不是滋味,赵明朗泄了气,“算了,安容就是比我讨女人喜欢,谁让他生了副好皮囊,可我这模样,也不差啊。”
沈佩林眸色一闪,似有深意,“他不及你,你比较讨男人喜欢。”
这话怎么听着那么变扭,嘴里跟着重复了遍,这才反应过来,“你别走,你什么意思啊——”
李桂明审理这件案子的时候,梁家两兄弟也来了,阿七就跪在堂下,杀人的事儿他供认不讳,其余的话他只字不言。
梁谨风气急,不顾身份,差点冲下去打死阿七,好在一旁的官差拦住了。倒是梁如风,不动声色,其实他父亲的死,他不以为意,他之所以今天来陪审,就是怕这个阿七说漏了嘴,牵扯到自己。好在这人除了认罪,倒也没说别的。
李尚书重拍堂木,“犯人阿七系沭阳县齐家村人,于平化十三年乙酉月壬子日,刺杀当朝宰相梁如风,按照东成律例,此罪当斩。于明日午时三刻,洞子口,处以腰斩极刑。”
阿七被押解回了牢房,等待着命运的安排。半夜的时候,一伙儿人把他强行带走,移花接木,牢房里睡着的那个人已经不是阿七了,身型极为相似,模样也有五分像,邋里邋遢,胡渣满脸,不仔细看谁会注意犯人已被调包。
第二天午门斩首,围观百姓颇多,按照李尚书的意思,犯人阿七罪大恶极,恐凶相煞了无辜百姓,故以黑头罩蒙住其面。
安容独自一人来到了阿七住的杂役房,还未进门,就听见屋子里的几个龟奴在小声叽咕——
“听说了吗,阿七失踪了这么些天,原来竟是去杀人去了,这杀的还不是一般人,啧啧啧,你说会不会祸及咱们馆子?”
“谁知道了,那小子平时老实巴交的,没想到还有这狠手。”
“可别说,阿七这心思深得很,我瞧见好几次,他半夜不睡觉,在床头刻着什么东西。”
说话之人指着阿七的床头,说道,“你看看,就那几个字,这莫不是什么杀人的记号?”
“去,瞎说什么,自己吓自己。”
“吱吖——”门猛然被推开,三人个龟奴面面相觑,随即舔着脸笑,“伶公子,您怎么来了?”
安容也不理会他们,眼睛直接扫向了阿七的床头,字体很丑,歪歪斜斜,赫然是安容齐光四个字,那个人也只会写这四个字,还是当初自己一时兴起教他的。
手指摸上那凹陷的刻痕,很深,转眼处,却发现不光床头,连枕头旁的木匣子上也是这四字。上次这人想逃离的时候,床上该拿的都拿走了,这次他的东西全部都在。打开木头匣子,里头只放了一层纸,安容掏出那张纸,摊开……
“齐光
安容”
自己当初随意写的两个名字,被他珍藏至今,压在最隐蔽的地方,安容绝望地闭上眼,当时只道是寻常。
那三个龟奴摸不准这个爷儿突然造访所为何意,忽又想起馆子里之前传过一阵伶公子跟阿七的那等事儿,眼下正怵怵地看着,不敢发出动静。
“伶公子。”
其中一人试探叫了一声,惊醒了安容。
“他的东西就这些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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