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氏的威势如日中天,世人议论甚多,蓝台之宴过后,想必很快就有相关消息流出,到时一定要详加探听具体情况,得知了荀瑶的想法,也好早做准备。赵无恤半伏在?*希怔怔地凝视耀眼的烛火,思索着这些厉害关系,感到心头一阵异常,仿佛隐约嗅到了山雨到来之前狂风中夹带的水腥气;
尽管这不在他的预期之内,然而,最后必将面临的结局差不多快要来了,毁灭一切的洪水毕竟是要来的。赵无恤深吸一口气,不知是激动、兴奋还是恐惧,无以名状的混乱感中,压抑再次笼罩了心头。
谁料,宴会尚未结束,韩氏便有人找上了门。
韩氏宗主韩虎有个亲近的家臣,名字叫做段规的,据说很有远见,一向聪明谨慎,时常随侍在主君身边,这次蓝台之宴,他照例随韩虎前往,却在宴会没有结束的时候便退出了,转而登门拜访赵氏。段规来的时候是黄昏,马蹄声响起的街道在夕阳中晕染成暗昧的澄红,赵氏的宫邸一半点上了灯烛,有些廊前檐下之处还是昏暗的,情形甚是有趣。
段规来得很急,而且很是焦躁,几次催促门人快些通报,赵无恤也不敢怠慢,将他邀到往日与家臣们议事的正殿里,只见段规面带怒容,隐隐有些仇恨的神色,马上想到大约是荀瑶又做了什么惊人的事。
“智伯欺人太甚!”段规一见到赵无恤,高呼道:“他还不是晋国的主人呢!”
随侍赵无恤的张孟谈见他这幅模样,急忙上前安抚了一番,又请他坐下来慢慢说。待到段规怒容稍霁,立刻详细地把蓝台宴会的情形向面前的赵氏君臣描述了一番——原来荀瑶在筵席上,酒过三巡,有些微醺,大概觉得面前的钟鼓乐舞太过无趣,竟然把座上的韩虎拿来取乐,连连说他的姓名很有意思。虎字也算得上是一个常用作名的字眼了,所以包括韩虎在内的众人只是感到莫名其妙。荀瑶笑道:“我从前看书上写,‘坐在君主右侧的人穿着虎皮裘’,现在虽不是穿裘的季节,不过我右边确实坐着虎啊!”
适时,荀瑶作为主人坐在上首,韩魏两家的宗主是贵客,确实坐在右面。荀瑶一说一指,在场的人们面子上有些挂不住,都觉得他过分了。他既不是韩虎的主君,也不是晋国的国君,却以君自居,而且将对方比作可以肆意猎杀的野兽,这叫韩氏的人心里高兴不起来。好在荀瑶的性格大家都是知道的,韩虎明白自己无法与智氏抗衡,不好当场发作,只装作也喝多了的样子,趴在酒樽旁唯唯诺诺地胡乱应着。但荀瑶毕竟不是肯见好就收的人,痛痛快快喝了一回酒,又说:“我记得,周朝的礼仪,人君出行,要在朝车的扶手上蒙虎皮镶边的羔羊皮,羔羊皮自然是好得的,虎是深山的猛兽,它的皮却哪里来呢?”
虽然荀瑶轻慢骄傲不是一两天了,可这番话未免太过尖锐刻薄,他言下的意思,是要把韩氏家主的皮剥了装饰朝车,即使国君也不敢如此口吐狂言,折辱公卿。眼见韩虎略略睁开眼睛,仰起了头,有些要计较的样子,在场的韩氏家臣更加不满起来,面面相觑,只差有个领头的出来说话。段规年纪轻,沉不住气,此时便站起来行了个礼,不轻不重地劝了荀瑶两句。段规的本意是为主君解围,他自认向来言辞得体,纵使心里恼怒也并无不敬,孰料,荀瑶一下子扔了手里的铜酒樽,也从自己的座位上立起来,一双目光锐利的眼睛一言不发地盯住他。
荀瑶看着他,面上犹带笑容,神色中却浮出一点阴戾,是要发作的前兆。段规先是一愣,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唯有坚持着,紧张又固执地与他对视。只见荀瑶撩起衣摆,绕过面前长案,走下短阶,径直走到跪坐在韩虎身后的段规面前。段规和韩虎皆是一惊,韩虎正要拦着,荀瑶已经一把抓过段规缀有赤缨金缘的头冠,将他的脸猛地摁在他主君的几;
他是打过不少仗的人,一系列动作速度极快,过程中无有一句废话。段规没想到荀瑶这等身份的人会和他直接出手,又是害怕又是惊恐,甚至不敢过多挣扎。他两手抓住镂花的几案边缘,想要抬起头来,可惜荀瑶手劲很大,把他的头牢牢地往下压着。段规不仅年纪极轻,身材也较为矮小,并非孔武有力之人,实在不是他的对手。荀瑶维持手中的姿势将他按在桌上许久,段规觉得自己的脖子都快被他摁断了,脸上好像也沾上了菜肴一类的东西,不由得羞愧难当,身体里的血一阵阵地往脸上涌。异常漫长难捱的时光里,他听见荀瑶张狂恶毒的笑声,从耳边阵阵响起。
“连小孩子也能进入我的宫殿,在这里胡言乱语。”荀瑶转回身,大笑道:“诸位看看,这世道真是了不得了!”
赵无恤听了段规的讲述,心下了然。荀瑶的性情他再清楚不过,此人看似醉后失仪,却恐怕并非临时起意才如此放肆,更可能是冲着赵氏来的。赵氏与韩氏亲善,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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