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极卿望着那双亮晶晶的眼睛,心里觉得安定了几分,他将手放在决云肩膀,问道:“你叫我看什……”
裴极卿勉强抬头远望,却是连最后一个字都没吐出来,古城墙修筑之处地势极高,站在城墙上向下望,便可看到整个京城。
此刻太阳初升,温暖的朝阳如一滩掺着金粉的橙红色河水,顺着天际直直铺满整座京城。街道横平竖直,如棋盘般整齐交错,刻画出参差千万人家,离城墙不远的就是他刚刚而来的阳春坊,那里的万盏街灯尚未全部熄灭,巷陌间姹紫嫣红,映出一片人间繁华。
而在裴极卿视线所及的最远之处,还能依稀看到紫禁城巍峨的红墙金瓦,就算曾穿着绯红官服在里面穿行,他也不曾在如此高的地方见过它。
不知是不是朝阳刺眼,裴极卿眯着眼睛,一时怔住。
“我护着你,没事的。”
决云就站在这番景致面前,手中抱着天子佩剑,他见裴极卿迟迟不语,转身小心道:“裴叔叔,你看前面,那里就是皇宫了。”
裴极卿沉默片刻,才缓缓柔声道:“是呀,那里就是皇宫了。”
决云没再提要裴极卿留下的事,他望着远处,道:“裴叔叔,我要随夏将军去锦州了。”
“恩。”裴极卿以为决云在与他道别,于是道:“参军习武很辛苦,以后还要上战场,你可就不能后悔了。”
决云露出半颗虎牙,朗声道:“我娘说,男子汉本就要上阵杀敌,而且我也要当大将军,我要报母亲的仇,然后封你做大官。”
裴极卿望着朝阳,却缓缓陷入沉默,决云只知道一个上阵杀敌可以做大将军,却不知道战场的腥风血雨,更不知道夏承希的深意。权力的背后必然是千军万马,譬如傅从谨也不过小小贵人之子,地位极低,全靠着军功走上摄政王的位子。
夏承希虽什么都没有说,可他的意思,大概也要决云复制傅从谨的路,从军旅出身,慢慢培养他接手自己的军务。
在裴极卿认出天子剑的刹那,他也想过天子被囚,决云自然要承担起还朝重任,可明妃进宫是九年之前,决云根本也不可能十二岁,要让七八岁的孩子背着这么大的重任前行,裴极卿望向那张面孔,终究觉得不忍。
罢了。
自己始终是臣子,只能谋,不能断,离决云成年还有很久,待到那时,他自然会做出抉择。
“你怎么不说话?”决云看到裴极卿沉默,便伸手揪揪他的衣领,道:“难道你不相信我?”
“我相信你,可将军能封什么大官?”裴极卿笑着摇摇头,“傻狗子,只有皇帝才能封别人做大官。”
决云突然陷入沉默,也忘了辩解自己不是狗,喃喃道:“那怎么办?”
裴极卿回头,看到四下无人,于是轻声道:“那你就做皇帝,如何?”
决云明显愣了一下,忍不住向前伸手指向皇宫,接着颤声道:“我会读书,也会练武,如果有一天,我真的回到皇宫里,你就会一直陪着我吗?”
“若你能回到皇宫里,我当然会陪着你。”裴极卿将手放在决云肩上,柔声道:“我不是再怪你不爱读书,只是我一直跟着你,萧挽笙难免会知道,这一路上,会有无数人保护你,不单单是我一个……”
“你就是不相信我!”决云转过头,神色间似乎有些气愤,“那天在破庙里,我能出手伤了马贼,以后我学了武功,就能保护更多的人,更何况是你?你总是这么小心,是该防着别人欺负你,而不是防着我保护你,你原先做了多大的官,我给你封回来便是!”
裴极卿一时语塞,呆滞的望着眼前景象,久久不语。
“既然殿下都这么说了,我也不好再说什么。”夏承希的声音从二人背后传来,他将马留在城墙之下,独自一人走了上来,沉声道:“决云是有担当的孩子,我也不想叫他觉得忘恩负义。你是有功劳的人,把你一个人留在京城多有不妥,便随我们去锦州吧。”
决云惊喜道:“谢谢夏将军。”
夏承希望着决云手中的东西,皱眉道:“容公子,我听车夫说去了阳春坊找你,你之前将天子剑藏在何处?”
“没放在妓馆。”裴极卿连忙解释,“藏在城南乱葬岗。”
夏承希点头,忽的想起一事,立刻道:“唐唯那日对我说,他见到傅从谨去乱葬岗,就想亲自去看看,但也不敢告诉下人,那日见决云有些功夫,便寻个借口叫他一起……”
夏承希沉默片刻,猛然道:“莫非……傅从谨知道天子剑藏处?”
裴极卿想到那日情形,摇头解释道:“他只是去乱葬岗上坟,我曾碰到过他酒后为故人扫墓,只是‘故人’是谁,我就不知道了。”
“想不到摄政王残害手足,也会有故人。”夏承希沉吟片刻,冷笑道:“不过我看,皇上有些沉不住气,他今日叫我私谈,居然不曾通知傅从谨。”
裴极卿沉声道:“小皇帝根基不稳,此时笼络将军,也不知有几分真心。只是他们叔侄矛盾绝不可能抹平,咱们还是先带决云回锦州,再图后计。”
嘶鸣声从城墙下传来,夏承希拍拍决云,轻声道:“决云,我为你选了匹马,现在送来了,你快去看看!”
决云一怔,转头向下奔去,一匹白马正停在城墙之下,夏承希跟在他身后,轻声道:“这马名叫宴月,我将它送你了,不过你……”
夏承希话音未落,决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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