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奶奶说了话,丘西端起杯子的手不停的颤抖,几滴调皮的酒沿着杯身滴在桌子上,滴出几朵漂亮的水花。花丛里冒出亲切的声音:“二伯,我先**为敬!”
两个明亮的杯子在空中碰出了清脆的响声。丘西把酒杯放在唇上,一仰头,吱的一声,把杯里的酒像模像样地灌进他泥鳅一样的腔体里,仿佛喝进一杯清水,没有一点反应。金国泰张大嘴,瞪大眼,酒杯举在空中,紧张的看着丘西目瞪口呆,眼前冒着圈圈:“这小子第一次喝烈酒居然没什么反应?好酒量,有前途!”
金国泰为一个孩子的度量沾沾自喜。
丘西能有反应吗?爹娘的惨死,爷爷无钱治病,姐妹失散,一个人住在既不避风,又不挡雨的破房子里没吃没穿,难道这些还不足以使他的心像花岗岩一样坚硬吗?丘西伸出舌头添了舔他那两片薄嘴唇,像婴儿舔嘴唇上妈妈摸的蜜汁:甜,香,很舒服,够味道,丘西品尝到了有家有爱有亲人的人间温暖。
金国泰对着丘西的脑门儿树起大拇指,称赞道,“不错,不错!”然后,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杯里的酒一饮而尽,然后就深深地扎进酒在他胃里猛烈蠕动的难受滋味。
金国泰看着酒瓶,痛苦的笑了笑,好像在嘲笑自己没有眼前这个孩子对苦难的不屑一顾。他眯着眼,拿过丘西的酒杯,满满的又斟上,然后给母亲碗里夹了一箸菜,又给张英碗里夹了一箸菜,还给丘西碗里夹了一箸菜,他没有给自己夹菜,而是看着他们吃,他好像忘记了自己,幸福填满他的胸膛。突然,金国泰像想起了什么,左顾右盼,寻着自己的酒杯,给自己斟满,举到丘西眼前,轻轻的说,“来,咋们再走一个。”金国泰话落杯中酒**,动作非常**净利落,爽快至极。
却说酒精在丘西的血液里发挥它的神奇威力,宛如解开缰绳的烈马在血液里快活的奔跑,脸像熟过头的苹果,全身肌肤被染成酱紫色,仿佛要炸开一般。此时,丘西非常兴奋,勇气十足,头顶冒出热气。一小杯酒就是一例兴奋剂,壮胆药。丘西的话开始多起来,他抬头望了望三个大人,怜悯自己似的说,“我没喝过酒,陪二伯再喝了这杯。”
丘西这小子就像沙漠里渴疯了的骆驼,见了水非要把那水袋袋装满。他端起的酒杯不再抖了,只听吱的一声响酒杯空了,酒杯轻轻放回桌上,两眼直勾勾的看着桌上的菜碟,只觉得桌上所有的东西都在旋转,旋转得越来越快,自己的身体好像离开了板凳,如一个气球浮在空气中。丘西伸手抓住桌沿,把腰挺直,吹了一口酒气,像大师闭目作法一般,自定闲若,用他十来年的苦难将自己的身体死死的钉在板凳上,那痛苦的沉重使他稳如泰山一动不动。
三大人交换了眼神,担心的,心疼的盯着他。
“喝,醉一会清醒!“金国泰一边自言自语的说,一边又**了一杯。也许男人更懂男人,尤其懂喝酒的男人。
“你别只叫孩子光喝酒呀。”张英一边责备金国泰,一边往丘西碗里夹菜,心疼的看着丘西:“孩子,快吃点菜。”
张英赶紧将茶盅递到丘西面前,让他喝一口茶水败败酒的火气。丘西还没喝水就感觉到有两股冒着热气的水柱已经挂在小脸上,烫得他黝黑的皮肤难受极了。丘西此时泣不成声。他意识到是在别人家里,流泪很不礼貌,双手手心手背慌忙的在左眼右眼乱抹,摸得满脸的伤痛,晶莹的泪水在暖色的油灯下发光,那光亮折射出他幼小心灵的纯美。
张英来到丘西身边,用衣襟帮他擦眼泪。丘西接受不了那突如其来的母爱,他把头猛地转过去,挣脱出张英的手,他要拒绝母亲的爱?张英眼窝里闪着泪光,憋了一肚子气,她毫不客气的一把把丘西的头紧紧地抱在怀里,致使丘西动弹不得,任凭她拂去丘西满脸的伤痛。
孩子的委屈一旦进入母亲温暖的怀抱,眼泪就肆无忌惮,就像晶莹的珠子从那两个黑洞里不停往外滚,不停的往外滚,滚得三大人的眼圈红红的。
丘西第一次感受到母亲的怀抱是暖暖的,还有一股无穷的力量。
张英心疼的问丘西:
“孩子,喝点酒咋还哭呢?”
赵桂芝突然**了话:
“这孩子心里苦,他的苦谁人为他分担。丘西,你有啥就说出来吧,我们给你做主。”
赵桂芝的话击中了丘西的痛勒,丘西忍不住哭出了声,眼泪像将军崖的瀑布一样往下泻了。金国泰把瓶里的酒喝了个底朝天,摆出梁山英雄的模样,只要丘西说得出是谁欺负了他,他立马就要操家伙为丘西报仇去。他那布满血丝的眼睛,仇恨地盯着桌上的碗碟,好像是它们给丘西造成如此重大的伤痛和不平等的命运一样。他一手握住酒瓶靠在桌面上,一手按在丘西的肩口,宛如抓住两棵得力的救命稻草,信心满满地说:“丘西,你莫哭,我教你耕田种庄稼,只要咱们勤快,使劲**,不出两年就有饱饭吃。”
金国泰抓住丘西肩口的手越来越紧,两个人的身体越靠越近,金国泰好像要把他种庄稼练成的深厚功力毫不犹豫的传给丘西。丘西也感觉到有一股暖流遍了他的全身,血液开始沸腾,还有一股无比力量挥舞着他的身体,在朦朦胧胧之中,丘西看见桌上的碗碟和那暖色的油灯放大了,近在眼睑。赵桂芝、金国泰、张英就像三尊菩萨,他就是一个问佛的小丑,望着三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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