辆马车却是低调肃静,毫不张扬,车壁上丝毫花纹也无。心中疑惑,冷则颜不由多看了几眼。
不多时,就隐约看见素白的手掀开车帘,一位身着霜色深衣的年轻公子下了车,他发丝高束,配以白玉冠,只站在道旁便已是风姿华然,如庭前玉树,皎皎临风,令人见之不忘。
他似是对着马车之中的人说了几句,片刻后便见车帘动了动。冷则颜执着酒杯的手一顿,已经猜到马车中的人是谁。
只是没有想到,会在此处碰见。
陆承宁下了马车的时候,双眼下意识地寻找顾明珩的所在,他身着一件玄色双绕深衣,上绣同色云纹,如此服饰衬得他目如寒星,面色沉然,气息雍容,自有凌然之气。
“阿木早已到了。”顾明珩见他下了车来,习惯性地执起他的手朝着远处的长亭走去,那是此次四人约好碰面的地方。陆承宁任他牵起,脸上的神色有一瞬间的温柔。
冷则颜注视着两人缓缓朝着远处走去,一时竟是失了神。白子弋见他愣了许久,顺着他的视线看去,面上有些惊讶,“则颜可是认出了来人?”
冷则颜闻言沉默地点了点头——自然是认得的,当年琼林文会,一面之缘,便再难以忘怀。至今那局棋还印在他的脑中,每每在空闲之时细细思量,却终无法破了这棋局。
冷则颜朝着顾明珩的方向再看了一眼,随后收回了视线。
去到河边长亭的时候,就看见谢昀泓和穆寒江都已经到了。这木亭已有些年月,纹路沉黯,不知已经受了多少风雨。
“阿珩,你们的动作可真是够慢的。”谢昀泓拖着懒洋洋的语调,春日的暖阳晒得他全身舒坦,说完又用折扇轻轻碰了碰穆寒江,穆寒江会意地自盘中拿了一个葡萄递到他的嘴边,神色极为自然,眼神甚至带上了笑意。
“临出崇文馆时,郑老突然考校阿宁经书,这才耽搁了些。”顾明珩坐到石凳上一边解释道。去年入冬后郑老身体染了疾患,痊愈之后也大不如前了。自陆承宁开始上骑射课之后,经文课业便改成了三日一次,也以答疑解惑为主了。
随意地聊了几句,一直没有开口的穆寒江突然唤道,“阿珩。”见顾明珩看过来,便开口道,“几年前你让我找的宁无怿又有了新线索,家中来消息说他近日即将入京。”
他虽然不知道为何顾明珩这样看重这个宁无怿,但是他答应了的事情就会一直放在心上。
顾明珩闻言点了点头,看来这一世许多事情还是依然按照着一样的轨迹发展着,想了想道,“听说穆将军和两位穆小将军都会回京?”
听了顾明珩的话,穆寒江咧开嘴笑了出来,显得很是开心,“已经许久没有见过父亲和大哥二哥了,都不知道他们现在变成了什么样子。”说着语气也变得愉悦起来。
自建章十一年进东宫到现在,他已经有八年没有回过燕云,也没有见过家人了。两年前穆德钧将军是要进京来谢恩的,却因为西凉国突发的战事耽搁了。如今战事平息,才有时间进京来。
谢昀泓察觉到他话中淡淡的苦涩与思念,半眯着眼扬了扬下颌,“怎么,本公子对你不好么?”他眉目如琳琅美玉,此时的模样更是风情流转,令人神迷,语气却带着危险的味道。
穆寒江连忙摇头,笑得有些呆傻,“阿泓对我很好。”一边说还一边十分肯定地点头。谢昀泓浅浅地“哼”了一声,这才又闭上了眼,躺到了他的腿上,像是睡去了一般。但穆寒江却不经意发现他微微发红的耳尖,一时暗暗笑了出来。
他再不精通人情世故,也知道这世上谁是真的对他好,谁需要他以诚相待。
顾明珩正含笑看着两人,就感觉陆承宁握着自己的手紧了紧,抬起头便对上了他漆黑的眸子,“阿宁怎么了?”已是不觉软下了语气。
“阿珩答应我要一起放纸鸢。”他面无表情地陈述道,但是眼中却带着期盼的神色。
顾明珩闻言一愣,随后点点头,虽然觉得自己已经加冠还去放纸鸢有些难为情,但看着陆承宁的模样怎么也拒绝不了。
两人沿着河岸往着上游走,逐渐远离了人群的喧嚣,阿徵和赵显带着几名亲随远远地跟在后面。
天高云阔,惠风和畅,雍河的水清澈沉静,映着天色波光粼粼,浅岸处有水草摇曳,可以清楚地看见细枝拔节,根系藏于泥中。
顾明珩神色温和,连一身的霜色衣衫都多了几分暖意。他偏头看着沉默着拿着纸鸢的陆承宁,“当年是我亲手画的纸鸢,如今终于等到了阿宁的亲笔。”他眉眼都带着笑意,如春风化雨,雨化江南。
陆承宁没有回答,他双眼专注地看着顾明珩,眸中是深深掩藏的情感,有如他的世界中,他便是唯一。
两人的脚印交错着印在湿润的泥土上,再也区别不开来。
到了开阔的草地,顾明珩快走几步转过身看着陆承宁,“阿宁,就在此处如何?”他的身后是延绵的绿茵,远处的山岚云烟雾霭,如似画卷。
陆承宁点了点头,他并不在意是在何处,他只是想要和顾明珩单独相处罢了。于是将线轴握在手中,陆承宁将纸鸢递给顾明珩,“阿珩。”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却蓦地让顾明珩心中一悸,下意识地移开了眼。
看着纸鸢随着二月的风缓缓上升,顾明珩想起多年前他们在宫城中放纸鸢之时,头顶只有四角天空。
而如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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