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若归向来随意,偷懒打诨早就做惯了,他掰着指头算了算,这几个月他确实也没怎么闲着,该干的活和不该干的活都去干了,于是他就心安理得地打算缩在屋里赏点字画什么的消磨时间。
他翻箱倒柜了半天好歹才翻出来一副山水画,而且还年代久远,纸张都泛黄了。
但有也好比没有的好,游若归刚一拉开椅子坐下,就感觉到胸膛中心有些许闷痛,还未来得及反应时鲜血已从喉间喷涌而出,尽数淋洒在那面前的山水画上。
本想试图用手将嘴掩住,逆流的血顺着鼻腔又从指缝间淌下。
他有些颤抖地松了松紧捂住嘴的手,盯着画上的墨迹与血迹看。
忽的想起了十几岁还是孩子的时候,也是调皮,将浸满墨汁的毛笔往太傅的脸上甩,非说要给他描眉。
那人当时也就横眉冲自己一瞪眼,称上两笔浓黑的墨色,出奇的搞笑。
他盯着纸上血迹看了很久,觉得当时晏安神情好笑,自顾地笑的整个人趴在桌子上发抖。
忽而笑出泪来,和着血与墨狼狈地抹了自己一脸。
“为什么不服药?”
门扉轻响,来者踏入屋内。
游若归吐尽残血后反而j-i,ng神好了许多,他轻咳两声用舌头舔去了嘴角的血迹,也不转身,指尖碾着画上ji-an那星点红斑,引着绘出了朵红梅。
“不愿服,跟你较劲呢。”
他说的坦白,把心中所想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你现在怎么样?”
晏安眉头从进门起就没舒展开,眼底一片幽暗。
原本以为自他醒来单鸣琼就告诉他解药已经被游若归拿去应当无事,外加皇帝恩典恕他一命,也没再追究。
可后来又收到从岭淮追来的一封信。
“很好,苦情计演得很成功,你很容易上钩。”
“什么意思?”
游若归撑着桌子起身,两指举在眼前,带笑撮着上面血墨道:“这样才有理由差人写信,能引你过来。”
“尹知秋很懂事,说给你写信就给你写信。”
之前见他还未办公前就在手上沾了墨迹,心中差不多有了数,晏安这趟前来正好坐实了猜测。那他也不妨顺水推舟,骗就骗个彻底。
“你也真敢孤身一人来这里。现在这是我的地方,你想回去也晚了。”说时他长腿一迈,伸手揪住晏安衣领将他往自己这一拽。
可惜高估了自己现在气力,反而往前踉跄了一下。没料对方竟同时伸手一揽,将自己牢牢接入怀里。
收入臂中时明显感到怀中人瘦削了许多,抱着都硌手:“胡闹。”
之后便是长久的沉寂,游若归没说话,晏安也不想开这个口。
最后还是游若归开口,声音嗫嚅,带着些许不甘愿:“晏安,我不想去求单鸣琼。”
“你也答应我,最后陪我去个地方吧。”
晏安张了张嘴,本来想说些什么又给生生咽了回去。舌尖一转,吐出了两个字。
“去哪?”
“扶风。”游若归推开晏安后退几步,看着对方眼睛说道。
他一直很喜欢扶风这个名字,若是连风都能与之相扶,那得需要多缱绻的温柔。
所以他最后还想去一趟扶风,想去把晏安带去给娘看看,也去见见佛祖,问问他下辈子,下下辈子……他们还能不能见上那么一面。
几日后二人抵达了扶风,游若归终是站在了玉雕的佛祖和菩萨面前。
佛祖是新铸的,菩萨未变,就是应该是小和尚淘气,在玉净瓶里放了枝未绽的梅花,
门口传来小和尚吵闹的声音,几年过去这小屁孩身高倒是蹿了不少,就是馋还是一样的馋。
今早上大老远就看游若归晏安上来了,嘚嘚嘚地倒腾着小短腿跑了过去,眼睛直愣愣地盯着游若归上来时事先准备好的糖葫芦。
这小家伙头上虽然没半根毛但这记性还挺好,见游若归就叫哥哥,哄来一串糖葫芦。
含着糖葫芦看见他身后跟着的晏安,口齿不清地唤了声施主好。
膝盖下垫子软和厚实,游若归跪在垫子上想起来自己上次跪的腰酸腿疼后好像随口跟长老念叨了几句,没想到被人家记挂在了心上。
他双手搭在自己腿上,抬着头也不看佛祖和菩萨的脸,就单单盯着菩萨翘在一旁纤挑的指尖。最后盯的眼睛干涩不堪,重重阖了双眼,俯身下去双手撑于肩下,额头触地。
继而他缓缓起身,转身看向身后晏安。寺门半敞,有光散进来,小和尚今天应该又偷懒了,光束中有粉尘的荧光闪烁。
晏安负光也看着那尊菩萨像,凝视几秒后上前三步,在游若归身旁的软垫上掀衣而跪,同样郑重地行了一拜。
两人都未言语,晏安从见了这尊玉像心里已经大概明了了,外加传言也听说过一二,猜也能猜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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