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是,银子和慈石都是他给的。
江秋萍步步紧逼:“你的家境和例银我很清楚,我想问你,你是哪来的那么多银子?”
营官闭着眼睛,满脸都是穷途末路的丧气:“王都统给的,让我去办这件事,将这批慈石送到饶临去,哪里都可以,但是不能走漏了风声。”
江秋萍冷笑道;“为什么非要运到饶临去?按照你告石坊主的说辞,如果只是慈石有盈余,大可以随便找个没人的地方深埋了,这样一千两还能落进自己的腰包,岂不是更好?”
营官苦笑道:“回大人,哪有什么盈余?编的谎话而已。慈石是弩坊中用来提纯铁矿的原石,扶江因为有土司城,所以每年需要造贡的箭簇比其他的都作院要多得多,常常只有不够的份,哪还有多的。”
江秋萍愣道:“那你们为什么要编造盈余的说法?”
营官叹了口气,软弱地说:“上头叫我这么做,我哪敢问那么多啊,赶紧照做就是了。”
江秋萍朝前坐了一些,感兴趣地问道:“哪个上头?是给你银子的王都统吗?”
营官点了点头,江秋萍问他点头是什么意思,他就只好说是,师爷赶紧记下了证词,江秋萍这才打住问话,朝堂下的衙役招手道:“把人带上来。”
王都统本来就被押在公堂外面,营官说的话一句都没落下,他被人推拘进来跪下,立刻含恨地瞥了自己的部下一眼。
江秋萍看他那权势没二两但却很猖狂的样子就不顺眼,重重地擂着惊堂木喝道:“王都统是吧?你再瞪他,我就当你是在恐吓人证,先给你二十大板。”
王都统梗了下脖子,像是要反驳,但张嘴之后又闭上了,连同那口气也咽下了似的粗着嗓子说:“是,下官知错了。”
江秋萍问他营官说的属不属实,他说是,江秋萍又问他:“那银子是谁给你的?什么时候在哪里?给了多少又有没有旁人在场?这些逐条都得讲清楚。”
王都统顿了半晌才说:“……是京中弩坊署的郑监作给的。督查箭造的巡抚六月份从京城出发,走到扶江的时候正好是九月二十二,然后在扶江停留了四天。”
“他们临走之前,也就是二十五日那天夜里,郑监作独自到我营中来,提起我一个在弩坊署考公室当差的兄弟,说是我兄弟知道他要路过扶江,托他给我捎了份礼物。”
“我一听高兴坏了,赶紧留他在家里吃饭喝酒,后来有点喝高了,他就催我打开礼盒看看。我也好奇我兄弟给我准备了什么厚礼,只是当着他的面没好意思,一听他都这么说了,就将那小礼盒拿出来打开了,谁想得到里面装的是……是一沓一千两的银票。”
最后那句忽然勾起了李意阑脑中的一点记忆,他眯着眼睛想了想,瞬间意识到了一个有可能有关联的问题,不过堂下那位都统还在讲,他就暂时没有打断,专注地往下听去。
王都统说:“除了饷银,我何曾见过那么多钱啊,而且我那兄弟也是个穷差事,我知道他不可能有这么钱。”
“我觉得不对劲,不敢收,要给他退回去,谁知道他却当场变了脸色,不接那个几千两的盒子,只是脸色不好看地对我说,这银子我收了也就是悄悄的,没有人会知道。可我要是不收,他有的是法子让我人赃并获,偷军器监的奉公饷是什么罪过,他让我好好想一想。”
“我一听这话就明白了,他这是一早就在设计我,让我收他的银子肯定是有后话。可我有什么办法呢?官大一级压死人,他一句话就能让我下大狱,我拼死拼活才爬到都统的位子,我……我怎么甘心?怎么愿意啊?”
李意阑见他无奈又委屈地望着江秋萍,声声质问剖心泣血,好像那时真是无路可走了一样。
可实际上很多时候,李意阑愿意承认世事原本就是如此。
一个人大半生的打拼和成就,到头来却被旁人轻而易举的一句话给夺得一无所有,当中的憎恨和挣扎是未曾经历的人永远无法体会的艰难,天道不公、权势逼人,他的确不容易,可这世上又哪有一个人是容易的?
知辛地位尊贵,须得断欲忘情。大哥长才早逝,嫂子重情守寡。寄声率真却终身甩不掉江湖恩怨。江秋萍有才施展不开,吴金豁达却遭人陷害……还有其他许多的人,包括李意阑自己在内,毕生的得失归整在一起,盈亏相抵到最后应该都是一场空无。
各有各苦乐和得失,所以苍天律法在上,错了就是错了,原因不足以使人原谅。
江秋萍性格激愤,听他念了半天难也不为所动,只是凉薄地反问道:“不甘心、没办法,所以就决定心安理得地助纣为虐?我现在告诉你,这慈石害了一个人的性命,你是不是仍然觉得与你无干,要将过错全都推到那姓郑的身上去?”
王都统震了一下,脸上露出了些许怀疑和不愿相信,他当初接下那个任务的时候,一个是屈服一个被安抚了,本以为运走就算完事,谁曾想那才是真正开始。
他心里有愧,但又不愿意认罪,故而避开江秋萍的眼睛造出了一阵沉默。
对上这样的人有时比恶棍还让人来气,说他坏吧不够格,说他不坏吧又行不端坐不正,江秋萍没耐心等他反省,不耐烦地催道:“我就知道你不敢认,此事只有公断,旁的不说了,你接着交代你没办法之后,都按照他的吩咐,做了些什么?”
王都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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