淋巴癌并发白血病,陆元克瘦了许多,因为抗拒治疗身体急速衰败,但没有化疗没有掉头发,穿上衣服也并不显露死气。选了个好天气他脱去病号服,不愿意再躺在机械冰冷的医院。
出院第一件事就是和叶明柔去民政局领结婚证,迟到了二十几年的婚约,站在蓝布前拍照片的时候,白光一闪,纷繁往事犹如一个接一个荒唐惊悚的梦,他看见叶明柔对着镜头弯起嘴角,还和从前一样让他着迷。
衣兜里揣着结婚证,他握着叶明柔的手在街上慢慢的走,像一对寻常老夫老妻那样,走累了就找家餐厅吃午饭,饭后进珠宝店挑选戒指,陆元克很认真的向柜姐询问款式,微微蹙着眉头,比他签下任何一宗大生意时都要谨慎细致。
最终看中了两个款,一个是经典六爪镶嵌的,简洁优雅,象征永恒;一个是扭臂款,加两边戒臂镶小钻,线条流畅,众星拱月。
叶明柔都试了,陆元克觉得扭臂款在她手指上更好看些,只是有些大了,柜姐抱歉说这款符合叶明柔手指的尺码没有现货,可以定制的。
陆元克怔愣了一瞬,捏着那枚戒指,问她要多久?她说最少半个月,可能更久,他忙道不介意多付些费用,可以更快吗?柜姐笑眯眯的说了一堆抱歉的客套话,这是工艺,恐怕快不得。
陆元克几不可察的胯下肩膀,尚在和柜姐交涉,叶明柔拿起六爪镶嵌的那枚戒指,戴上勾了勾他的手指,用一种熟稔不比的口吻唤他:“老公。”
陆元克顿时呆住了,看向她的眼神充满了不可置信的喜悦,眉梢微挑,仿佛在说你叫我什么?可以再叫一次吗?
叶明柔勾紧他微微颤抖的小指,像个热恋期的小姑娘一样冲自己手上的六爪钻戒扬扬下巴,指使男友:“掏钱,我喜欢这个,就要这个了。”
有一瞬间,陆元克觉得眼眶湿热,大半辈子都在复仇,也确实得偿所愿,然而到头来发现最想要的仅仅只是和叶明柔家长里短而已,他拿卡给柜姐,酸甜苦辣一齐从心口泛上舌尖,其实从二十年前决定复仇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将来一定会后悔。
最可笑的是,假如能重来一次,他还是不得不选择放开叶明柔的手,这血海深仇好似一块压身巨石,要么把它彻底掀翻,要么一辈子活在自我折磨之中,造化弄人大抵如此。更何况,这世上哪有重来一次的机会,如今多活一天都像是偷来的。
对叶明柔亏欠良多,陆元克这几日铆足了劲的要给她补偿,他甚至还想给叶明柔办婚礼,叶明柔喂他吃药,说不同意,嫌麻烦。
夜里陆元克躺在她枕边抚摸她的脸颊,他们都很默契的遗忘了死亡,好像不提就不会发生一样。
“小柔。”他轻唤。
叶明柔闭着眼睛,在听。
“叶真已经长大了,我知道他是个好孩子,一定会很孝顺,以后你想去哪里玩就去,想买什么吃什么都好。”他说着话就像入定了一般注视着她温柔和顺的睡颜,忽撤开自己枯瘦的手掌,换了一种近乎唾弃的语调说:“唯独有一个人,他很自私,还很贪心…”
叶明柔仍旧一动不动的,像是睡着了一般。
可他知道她并没有睡着,她的眼睫在颤。几番张口都说不出话来,他咽了咽疼痛的喉咙,终于发出声音,一字一顿,脆弱得好似冬日里被石子砸开的湖面薄冰一般,支离破碎,不可挽回:“以后,你要忘记他。”
刹那间,叶明柔的表情变得非常难看,仅仅从鼻腔里发出一声无波无澜的“嗯”已是用尽所有的力气,音调未落,她迅速翻身背对着他,死死的闭着眼皮和嘴巴,没有再漏出一丝一毫的声音。
她骗了陆元克,她做不到。
婚礼不办,陆元克还是觉得缺了点什么,他琢磨了两天,找了个老朋友,在s城一家有百年历史的裁缝店订了婚礼礼服,年少的时候,叶明柔和他说过以后结婚不穿婚纱,她要穿红嫁衣,戴凤冠。
陆元克拿着老师傅给的嫁衣图样问她愿不愿穿一次给他看,叶明柔惊喜万分,答应了。
到店里量好尺寸,下了一夜淅淅沥沥的小雨,清晨叶明柔独自又到店里,说想再做一件紫色旗袍,老师傅说陆先生急着先要嫁衣的,这件旗袍恐怕一时挪不开手,叶明柔摇摇头,笑得凄楚,旗袍可以慢慢做,不急。
十天,老师傅和他的妻子并两个徒弟把凤穿牡丹图案的缂金丝暗花双层广袖嫁衣赶制出来,彼时陆元克高烧不退,还要强撑着说没事。
贺骁和叶真送他俩去店里试穿,一个蟒袍长衫,一个凤冠霞帔,若不是陆元克病得面无血色,两人站在一起真好似天造地设的一对才子佳人。
陆元克没力气,叶明柔便和他一起坐在店里的黄花梨木背靠椅上,老师傅说笑,当年他还是个穷小子,给镇上的大裁缝做学徒,和师妹看对眼了,唯有祖传的两把椅子下聘,还好师傅师娘不是嫌贫爱富之人,把女儿嫁给了他,还把手艺亲囊相授,现在他俩坐的椅子就是那两把下聘的椅子。
老师傅的妻子看得欢喜,便拿了相机出来要给他们拍结婚照。
叶真上前给他们整理好衣服,看着他妈妈掩去愁绪的幸福笑容,只觉眼皮发酸,心中感概万千,退回到贺骁身边,与他对视一眼,贺骁握住了他的手。
“好了,我要拍了啊,看着这里。”老师傅的妻子微微弯下腰,正儿八经的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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