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鬼也好……”乐莘仍是呆呆地看着他,“小林,我真的想再跟你说说话……就算是鬼也好……”
他听着愈发想笑,便举起双手给乐莘看。
“你摸摸看,我的手是热的,哪能是鬼呢。”
林万可是真心觉得好笑,即使乐莘抓住他的手,用指尖去触摸他的掌心时,也以为他不过是将一个噩梦当成了真。
“热的。”
乐莘不自觉地重复道,“真的是热的。”
就算是林百知也能分清手心是热是冷,林万可见他脸色苍白,刚想问一句是不是病了,所有的话语却在下一刻堵在了喉头。
乐莘扑进他怀里大哭起来,哭得比小孩子还要厉害,简直让他手足无措。
他紧紧抱着他放声大哭,眼泪落在他身上,将衣襟打s-hi了一片。
林万可便只能由他抱着,心里头迷惑重重,千百个问题已搅成一团。
更让他觉得惊奇的还在后头。
他明明记得昨天还是五月,天气炎热,简直比过盛夏,可是推开门外边竟是一片冰雪,俨然已是寒冬。
他穿过一条小路走到前厅,文近刚刚从躺椅里爬下来,睡眼惺忪地在叠毯子。
这孩子见到他跟乐莘在一起,先是睁大眼瞪着他们,随即失声尖叫,说得难听些,就像活见鬼一样。
待他战战兢兢碰过林万可的脸,确定温热得跟常人一样才安静下来。只是这安静没能持续多久,不一会他就又哭又笑,满屋子找地方磕头跪拜,嘴里还语无伦次念念叨叨。
还有林百知和茶翁,弟弟一见他就扑上来痛哭流涕,就连茶翁也站在一旁抹眼泪。
他们这副样子,就好像他是去阎罗殿走了一遭,刚刚才捡回一条命似的。
林万可对重伤不醒一事毫无印象,也许文近他们说的都是真的,但他身上根本没有受伤的痕迹,至于那些将他打伤的歹人,更是完全记不起来。
听得多了,连他自己的记忆也开始模糊。观莲节放荷灯、七夕帮素食馆炸巧果、中秋赏月看大戏……这些事情一件接一件跳进他脑海里,把他记住的五月和今日此时接连起来,看似完成无缺,但他总觉得平白无故丢掉了一段时光。
就连自己的铺子也跟记忆中不一样了。
一向整洁的糕点铺许久未经打扫,桌椅皆落了灰尘,睡房里隐约还有股霉味。
林万可这才相信自己确实睡了很久,想到之后得有一场彻底的扫除他就有些头疼,只能先将一些废弃物件整理丢掉。
窗台上有一盆花,瓷盆很是雅致,花叶却已全部枯萎。
他拿过来端详一会,问道:“这是你养的花?”
林百知凑过来道:“不是啊,这是小姜哥哥送你的。”
“小姜哥哥?”林万可念了一遍,笑道:“那是谁,你新认识的朋友吗?”
他还是将那盆花丢了,只留下花盆,准备等开春埋进一些普通易活的花种。
今年的新春来得很快,连着几个晴好天,整座城就暖了起来。
因为严寒关闭的店铺又重新开门,大街上张灯结彩,火红灯笼挂了一路,到处飘散着热食香气和孩童的笑语欢歌。
寒冬既过,除夕将至,被大雪封冻许久的京城一夜之间恢复以往的热闹繁华,恢复成它该有的模样。
今年的年夜饭,林家兄弟是与书院的人一起吃的。
林万可跟茶翁一起做了丰盛的饭菜,林百知帮着包了饺子,乐莘摆好碗筷,还吩咐文近去买了一坛酒。
他们开开心心吃了年夜饭,喝酒说笑,就像是一家人。之后有几个书院的孩子被爹娘领着来给乐莘拜年,见到林万可时还问他的伤势如何,他这才知道原来不少人都知道他受伤昏迷的事情。
收拾完碗筷后,他问乐莘,“我真的有昏睡很久?”
乐莘闻言放下手中的酒杯,朝他笑笑:“可能是几天,也可能是几月,但我觉得好像有几十年那样久。”
门外文近他们开始点爆竹,劈啪声震耳欲聋,两个孩子又叫又跳,互相喊新年好。
火光将窗纸映得忽亮忽暗,爆竹声中,乐莘走过来牵住他的手,将他十指轻轻扣住。
“几十年的时间,可以看清很多事了。我以前有过很多错事,能说的不敢说,该做的不敢做,明明就在身边的,还要装作看不见。以为这样对彼此都好,现在想来,不过是自私二字。”
他的手很温暖,暖得林万可的掌心都有些发烫。
“乐先生,我听不大明白。”
他隐隐觉得乐莘是在说他,又不能完全确定。
乐莘却不再说话了。
爆竹声越来越响,与烟火冲上云霄的声音混在一处,连夜空都要被唤醒。
所有的热闹和喧嚣都似与他们无关。一片烟花明灭中,乐莘做了一件几乎让他心跳停顿的事情。
他低头吻了他。
“新年如意。”他轻声说道,“岁岁平安。”
林万可的生活在春节之后恢复如初。
他仍旧每天给各家食馆和酒楼送糕点,然后回家看铺子做清扫,再按时去书院接林百知,每一天都平淡宁静,一如从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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