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禹这次在人市上买人以及雇人是净拣那些看着有体力的,这回是他一人前往的,倒并没有拖着婆婆跟他一道去。一来婆婆现在事儿也多,哪里有那空闲老是陪着他跑,再有就是他也来过这人市几回了,独立挑拣也是不成问题的。
他一口气买下了十五个年纪都在十六、七了的囝,再雇了五个极壮极粗猛的男人。他领着一行人就要出这处市集,他急着往他宅里赶,因为得给这一行新人力分派事情做。他这回买的与雇的也确实多了些,是因为他想着他宅里的那一群人以后还是得轮休的,比方说做九天能休一天,随他们爱做什么做什么去,因他想着这处地方的很多事都不合理,哪能说工匠们天天在做工、没一天休息的。
他只听过老板一般是没有休息的,因为在为了自己的一头生意在奔波,多忙多赚,没有休息日是普遍的且也正常的。在以前电视上看到的那些惯会享受的有钱人好像天天都在渡假似的,那是因为他们家那盘生意多数都不是他们在亲力亲为的,多数可能都是他们父母在做事,他们自小就什么都没学会,只会享乐,说起来都是一副好像也很本事的样子,说什么帮家里在打理着业务,其实一脑袋浑水,连他们自己在做着的是什么都其实不是很懂,只会贪图一个年轻有为、会赚又会玩的名声。真正要是那盘生意是他们自己拼出来的,哪个不是一周七天地在工作着,哪里还能每星期都游轮、出海、还告诉别人说他们打理业务绰绰有余,说出去也不怕笑死人。
范禹是只听说过老板才一般是没有休息的,倒从没听说过给底下员工也是全然没有半日的休息的。这非常不合理,不过在这变态地方,万事皆有可能,但他倒是想着要破了这地方的例,还是得让工匠们定期轮休的,休得少一点,这样又调节了又不至于心散漫掉了。
他领着这一行人更欲出这处人市的场子,就被左侧一声吵嚷吵得他停住了脚,他往左一看,就看见一个已近中年的女人拿着一根藤条、一副在撵人的样子,他还没来得及细看,就感到自己的一条腿被什么东西给抱住了。他再低头一看,就见到一个黝瘦的小孩,看着才五、六岁的模样,正抱着自己的一侧大腿。
那个中年女人一看他应该也是囝,到底比不得男人那样壮,见他虽说脸面还生嫩着,但是个头像是比一般二十好几了的早已成年了的囝们还要再高一些。但她想着他毕竟只是个囝,就也顾不得那样多,只管上前来扯那黝瘦的小孩。
范禹则一把摁住了那小囝的脖子,不让她把人带走,问:“你这小囝到了十岁了吗?”那女人说道:“与你什么相干?”范禹知道有些父母将家中未及十岁的囝都早早地拿出来卖了,地方上也没有条例约制这样一件事,故而他们若真想卖也是可以的,只是可能并没有多少用人的地方肯将他们那些又小又干又瘦得几近不成个人形的小小囝们买回去的,因买了回去也什么都做不了。但依旧是有不少这样的父母想带着家里的囝们来人市上撞一撞运气,总之是早被买走了早好。
那女人只厉声反诘了那样一句,就上前来又是拧她家那小孩的胳膊,那小孩的两条细胳膊死死箍着范禹的左腿,箍得又紧又牢,简直是比那些箍在他家做烤肉与披萨的大缸里的圆盘与圆环还要紧实。
范禹实在受不了一个中年女人与一个才五、六岁模样的小小孩在自己的一条腿上死命“较劲”——一个死命扯、一个死命箍着,这时他新买下的那些人中有眼色的就要上前来扯开这两人了,范禹低头一看那小孩干瘦不说,且算是黑黑的,黑给人在视觉上的观感就更加地收缩,这小小囝就显得那样的小;黑还给人一种不讨喜的感觉,不像白白嫩嫩粉嘟嘟的那样的惹人怜爱。
在范禹以前那世界里电视上拍个慈善公益广告里面选的那些小孩,虽说是给弄得灰头土脸的,给脸上来两道泥印子什么的,但细看看还都是选的一些中看的。人就是这样视觉的动物,看到了好看的小孩才心生怜悯,看到了不好看的,那个悲悯之心是绝对自然地要少掉几分的。
这会儿范禹低下头去看到的这小小囝黑黑的、并不讨喜,可整个人看着又确实可怜,因实在太瘦小了,兴许实际年龄才只有七岁上下,就这样早早地被他母亲带出来、那样心急地想将他卖掉、不让他再在家中呆下去了。范禹索性不让他们再拉扯了,对那女人说:“你家这小孩要卖也是可以的,我家主人像是说过她还缺个倒洗脚水的,只是你这孩子也太小了,我把他买回去,我主人又要供他吃又要供他穿的,兴许他却连洗脚水都端不动。我怕会要被骂啊。”
那女人一听有人肯买,忙说:“不会不会,他两年前就出去放牛、砍柴了。”范禹一听,这牛皮也吹得有点过了吧,只是摇着头说道:“唉,怕是不行吧,算了算了,我还是怕被骂。”他说完这句,明显就觉得那小小囝把他的左大腿箍得更紧了,而他也只是嘴上说说,为了跟这女人讲价钱。那女人说:“你看着给吧,能给三分之一的钱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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