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年前的黄昏,那个人,一身蓝衫,披头散发逃荒似的模样却骑在一匹极好的红马上。颠颠倒倒的爬了下来,看着富丽堂皇更盛离开时的花府,一步一步的走了进来。府内繁华醉人,满院子的梨树开的异常妖艳。偶尔走过的几个奴仆,不吭声,静静的站在那里低着头给他让路。寂静无声的一路,直到,直到他看到了坐在轮椅上的人。欣喜,惊讶,感激一瞬之间无数种情绪在脸上炸开,他跑到轮椅前,不敢相信的,跪着,趴在椅子上人的膝盖上,一直哭一直哭,一直在哭。哭到最后,日落西沉,月色初上。
他回来了,可是自己早已堕入地狱,疯狂成魔了。
后来呢?后来跪在自己面前的那个人,跪在青石板上一遍一遍磕头求罪,一遍一遍的恳求饶恕,饶恕那群所谓的不相关。他只是静静的看着,给他希望再打破他的希望,最后告诉他,除非无望碑倒,沧浪水竭,日落东方,否则他永远不会放过花家,放过这满身罪孽的一家人。
我曾希望,希望乱世起,风云乱,然后大展宏图。后来我希望身在山野,含饴弄孙,一辈子普普通通。可是后来呢,我只想隐匿人群,被掩埋,被遗忘,永不提及。到最后,我才发现,什么叫做天地之间,身无所寄。被命运遗弃了人,早就没了立足之地了。而今恩怨已结,往事难改,夙愿无期,只希望握手言和,命运玩弄下互相最为亏欠的人不必冥河地府永生不见。
“焯麟,二哥真的去搬救兵了。”溪蓝用尽全身的力量搀扶着花鸣鹤。老人步态微喘的走向,脸上显现了不正常的红润,欣喜、欢悦和幸福,走了过去。
我恨过叔父,恨叔父固执的要把你交给千钰那恶贼;我恨过你,恨你,恨你的心狠手辣,冷酷无情连萦瑜也不放过;我也恨我自己,恨自己为何要贪恋儿女私情让你一个人孤立无援,孤苦无依;我想我最恨的,是苍天不仁、命里捉弄。可是,今天我不恨了。斑点灰褐的手带着纵容,宠溺,迁就向当年那个喜欢捉弄别人的小孩伸了过来。
这番未能说出口的话,全都融散在那双饱经风雨的眼睛里,将心中被感激和谢意激起的层层巨浪化为夕阳下无限的平静。这是一个从未有过尺寸功劳于世人的过客,这是一个为诺千里徙步至死不悔的兄足,这也是一个等待了大半人生的有心人。或许,此一生太多话未曾对人言,便到了临了已无话可说。或许这一生曾今走的太长了,以至于到了此时大愿已了,再也走不动了。
“二哥!”“爷爷”。突然之间花鸣鹤如同失去依托般,缓缓的跪在了轮椅前。想说的话似乎在那一刻被风吹散,眼睛里的泪水失去了牵引,慢慢的朝外涌出。
一个灰色布衣的和尚从人群中走了出来,轻轻的探了下脉息。“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拿在手心的佛珠透着醒世的智慧。盘腿做好,就这这片空地开始引渡,奔牢的灵魂。墨门的四位长老卷膝跪坐,吟诵引魂曲。溪蓝不敢相信的探了探鼻息,藏匿在脖子上的红绳掉了出来,一朵绽放得无比绚烂的蝴蝶兰。其大小正好收入溪蓝手中的血红色玉佩的孔环中,摆动之下打在坐着老者的手上,冰凉入骨。
浮生着甚苦奔忙,盛席华筵终散场。十年辛苦不寻常,悲喜千般同幻渺,昨日今时尽荒唐。
花焯麟不言语,只是揭开自己膝盖上的碗,绿色的葱花散散的落满整碗长寿面。
“焯麟,不许把葱全挑出来!”
“这么难吃的东西为什么还要加到里面!”
“萦瑜喜欢吃就行了,今天是她的生辰,等你过生的时候我就让张妈给你把它们放进去调 味,然后再挑出来一根也看不到。”
“鸣鹤哥哥,你别理他,他就是个怪胎,明明喜欢吃却又嫌弃碍眼,真是难伺候。”
“花萦瑜,你再说,再说我下次就把你一个人扔在皇宫里陪着那群老太婆勾心斗角。”
“哼,鸣鹤哥哥会保护我的,我才不稀罕你”
回忆如潮,万语千言;“二哥,重过阊门万事非,同来何事不同归。”
“爷爷,不要”朱颜镜打过来的光,却没能赶上一个被人生辜负老人的决绝。花无尘移步幻影的赶过来想止住毒液的流动。老人微笑着转过头,看着这个从一出生就被视为不祥的孩子。无尘,身无无尘则为纯,心无尘则为净,无尘啊,你知不知道你是我这个无家可归之人最好的恩赐啊。只是当时怎么会那么小,一只手抱着都还太有多余,一晃眼竟然这么大了。呢喃的声音带着不同寻常的和蔼,似乎还想那手比划比划,只是力不从心。努力的想抬起手戳戳小孩的鼻子,却被紧紧的握住了。神思迷乱,耳旁的呼唤若有若无,眼前的人影若明若现。过往的无数快乐似乎被丢弃在了哪个角落此刻重新找回了般。千般景象,万种思量——原来都这么真实。
“爷爷,爷爷”花无尘用力的呼唤着,花府众人有所慌乱,花盈盈听着下人来来回回的禀告,早已失了镇定,顾不得书香世家所谓的男女之防,急急走到了前厅。正好看到,老者的手松软无力,玉杯从膝盖上掉落。溪蓝呆滞的扶着二老爷,余穆安静的站在她身后,风知儒紧紧拽住风知雅,曲寒衣聋拉着脑袋站在旁边。厅堂内的宾客隐忍不发,静观其变。喃喃自语“花府危矣”。
☆、江南酒楼:拾叁
花无忧,嘱托好府中的管家,暗卫和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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