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沉默许久,最终乔元礼说:“你如果真的记恨我,那也好办,给你一笔足够的钱,你自谋生路去吧。今后咱们一刀两断,反正已经把你养到成年,法律上来说我对你没有义务了,道义上来说我也不算违背你爸妈的遗嘱。”
乔铭易震惊得连哭泣都忘记了。
乔元礼继续道:“回头我会给你立个账户,钱都是干净的,你尽管放心。要是没什么意见,我就先回去了。”
说完他转身走向山下。
乔铭易望着他的背影,一时间竟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就这样……他绝望地想。爸爸就这样不要我了。
一道青白色的电光穿过天穹中翻卷的黑色云气。
乔铭易的身体顿时僵住。
大气的自然放电现象,却是他的克星。
从小到大,唯有这个最让他胆寒。
在雷声抵达乔铭易的耳膜之前,乔元礼先行一步,回身快步冲到他面前,紧紧抱住他纤瘦的身体。
就在双臂箍住他后背的那一瞬间,震耳欲聋的巨响宛如诸神的惩罚,降临在空旷的陵园中。
乔铭易抓住他的后背,指甲几乎穿透衣衫,陷进他的肌肉里。
“爸……”乔铭易声音颤抖,“别走……别走……别丢下我……”最后是无助的哽咽,“我怕……”
“不怕,爸爸在呢。”乔元礼在乔铭易耳边低声道,“别哭,铭易,别哭……都是爸爸不好,爸爸刚才说的都是气话,不是真心的,你别往心里去。”
什么一刀两断,只是他一时恼火撂下的狠话罢了。
相处了二十年的父子,哪怕没有血缘关系,岂是说断就断的?
他只是恼恨乔铭易拿亲生父母说事而已。每次乔铭易流露出这种态度,他便怒火中烧。
搞得好像他辜负了亡故的友人,亏待了他们的遗孤似的。尤其是在于氏夫妇墓前说这种话,简直就是拿刀往他的心里捅。
他气急败坏,乔铭易又何尝不是如此。
他一直以为乔铭易回家后的种种反常不过是孩子闹脾气罢了,像从前那样,过段时间两人自然而然就和好了。
未曾想到是真的伤了心。
乔元礼觉得自己愚蠢不可救药。他究竟是被什么迷了眼,竟任由自己的儿子沦落到如此凄惨的境地?从前心疼还来不及的宝贝,怎么被他亲手逼到这种走投无路的地步?
他自诩为父亲,然而这个父亲却当得不称职。
也许他从来就不知道该怎么当个好父亲。
寻常的孩子即便和父母决裂,但有血缘的羁绊在,总归是有一份依靠的。
可乔铭易除了他之外,就什么也没有了。
像一片飘萍,无根无系,随波逐流,漂出了“乔元礼”这个小池塘,就再也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他怎么能把乔铭易从自己身边逐走?
乔铭易是他至亲至爱的人,他在乎的人。
比谁都要在乎。
让你们看笑话了。他无声地对照片上的男女说。
一滴水珠打在乔铭易的后颈上,流进衣领里。
他分不清那是预兆风暴到来的一滴雨水,还是自己此生从未见过的、乔元礼的一滴眼泪。
大雨倾盆而下。
乔元礼脱下昂贵的西装外套,罩在乔铭易头顶,揽着儿子的肩膀走下山坡。
抵达陵园门口时,等在那儿的保镖递上来一把伞。
司机将车开过来,乔元礼把乔铭易塞进车里,自己跟着坐进去。乔铭易在真皮座椅上缩成可怜兮兮的一小团,瑟瑟发抖。保镖递上来一块毛巾,乔元礼不顾自己身上也湿透了,先帮乔铭易擦干头发。
乔铭易温顺地低着头,像只迷迷糊糊的小狗一样任由乔元礼搓圆揉扁。事实上他还蛮享受乔元礼这样的关心。
虽是盛夏,可浑身被大雨淋透,潮湿的衣服沾着皮肤,依旧很冷。乔铭易牙齿打战:“我们去哪儿?”
“回家。”
乔铭易扁了扁嘴,一副不乐意的样子。乔元礼知道他是介意裴子莘,于是说:“我打个电话。”
拿出手机后想了想,觉得乔铭易大概也不想听见他跟裴子莘说话,便推开车门返回大雨中。保镖赶紧上前为他打伞。
乔铭易望向车窗外,玻璃上滑过雨珠,留下一道道蚯蚓似的的水痕,将远处乔元礼的身形都扭曲了。乔元礼背对着他,低声且快速地说着什么,他听不真切。
他打了个喷嚏,乔元礼恰在这时回到车上,抓起毛巾继续替他擦头发。
“别着凉了。”
这个动作让乔铭易毫无防备地被乔元礼圈在怀里。乔铭易没精打采地揉了揉眼睛,干脆贴在爸爸胸膛上,小动物似的拱来拱去,总算找到一个舒坦的姿势。
小时候他能轻而易举地拱进爸爸怀里舒舒服服躺着,可现在已经是身高超过一米七五的青年人了,再这么做便显得颇有些滑稽了。
都这么大的人了还爱向爸爸撒娇……乔元礼哭笑不得,但还是顺着乔铭易的动作将他揽进怀中。
司机发动汽车,周围的景物飞速向后退去。
“‘他’走了?”乔铭易声音闷闷的。
“嗯,我让他暂时住到湖滨区别墅,省得你见了生气。”
从乔元礼的角度只能看到儿子挺直的鼻梁和短发间露出一半的耳廓。他捏住乔铭易的耳朵,指尖的热量传递到冰凉的神经末梢上,不一会儿,乔铭易的耳朵便开始泛红。
他羞涩地躲开父亲的手。方才的怒气已在雷电和暴雨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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