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涌了上来,困意如洪水。他打了个哈欠,以寻常难以超越的速度进入了黑甜乡。
这一场有些拥挤,但干净又舒坦的觉,终结了长达一个多月的颠沛流离。
在即将沉入深眠时,他模模糊糊听到一句浅笑:有个弟弟,也蛮有趣。不知,是不是幻觉。
六,就医
白羡。白羡。
白子慕,醒醒。
他不太情愿地睁开眼,一时辨不出天色,只心想,还一片乌漆墨黑便要起身真的有些残忍。
只是寄人篱下,表哥亲自叫他,他不敢不从,几不可闻地轻叹一下,便利落起身了。
看得清吗,需不需点灯?
闻声,白羡摇了摇头,随即觉得对方可能看不见,开口轻声道:不用。所见所闻便能判断:林家很是拮据,如今更要多养他一口人,能省一点是一点,也好减少些他的负疚。
林表哥在他摸黑穿衣的时候,去灶膛里探了探昨夜煨下的药罐。等他整理妥当,已舀好井水。待他漱了口擦完脸,便垮了个篮子带他出了门。
此时东边的天际泛着一丝浅浅鱼肚白,街巷上除了晨起卖早点的正在打着呵气搭棚拉布,几乎没有其它人。白羡于此地人生地不熟,虽不解表哥所为,却也只是老老实实跟着对方穿梭在街头巷末。
终于,在穿过一条细弄堂后,林表哥在一处门前停了下来,敲了敲门扉。
等了等,没什么动静,遂又加重力道敲了敲。
里面终于有了回应,带着困泛的呵气声遥遥传来:谁啊?
我。林晚风。
里面静了静,半晌脚步声由远至近挪向门口,吱地开了门。是个青年,一头乌发随便一绾搭在颈窝,尚有些凌乱,有些随意慵懒的样子。
扰人清梦的家伙,没有急事的话这个月药钱定要给你加几钱那青年话说了一半,注意到了林晚风身后沉默的他,顿时醒了的样子,哟,这是哪家小哥,还挺俊俏的打量了两眼,眼神挪回林晚风身上,林小子,你是开窍了吗?
闭嘴。
白羡虽然看不到表哥的表情,也大概从无奈的语气以及开口打断的速度上猜到对方皱了下眉头的样子。
这是我远方表弟,白子慕,家中遭变,投奔来的。简短介绍了番,不让进去吗?
青年尚在打量他,被林晚风一问,挥了挥手,人往一边让了让,示意他们进来。
喔表弟呀,我还真不知道你有个表弟合上门,青年问得一脸夸张,实则是在打趣。
煤油灯的暗黄光线里,白羡看到林表哥扶了扶额,一时间莫名生出点笑意。他承认这笑意有点不厚道,但他忍不住,嘴角动了动之后,憋了回去。
青年一边絮絮叨叨,一边往柜台后边钻了钻。灯光晦涩白羡看不真切,却也能判断出柜台后面是个药柜,再闻闻屋里不自觉弥漫的微苦气息,白羡突然明白,这里是个药铺
眼光瞧表哥瞅了瞅,对方偏着头听着那药铺掌柜的唠叨,一副左耳朵进右耳多出的模样。
难怪了,明明不耐烦,却还这么,可以说是颇具耐心地听着,原是有求于人。
这时那青年手里提了个诊箱,从柜台后面钻了出来,也结束了絮语。于是表哥寻到空,眼光看着他,下巴朝那边一点,对他介绍到:邬大夫。
他一愣,垂下眼朝那边点了点头:邬大夫好。
哟,真是乖得不得了
林晚风叹口气打断了对方又要开启的话头,邬梅,他身上有伤不太好,你先给看看,有多的话咱晚点再说,成不成?
那邬大夫像被踩到了尾巴,提着诊箱跺脚,瞪眼道:别叫,别叫,求别叫我那名字!随后蔫下来,罢了罢了算我怕了你了你看我不是早拿出来了吗,伤在哪,我看看?
表哥眼神瞟向他,他后知后觉,顿了一下后,啊?了一声,后者一个白眼翻到一半,估计觉得不值得,所以又半途翻了那一半回来。
邬大夫挪了个凳子到他脚边。表哥走过来,把他按到凳子上,弯腰替他解开腰带,将衣服小心地从肩膀处往下揭开,随后执了油灯到邬大夫身边替对方照明。那两人一时全都聚在了他后面,只他一个人面对着乌泱泱的墙壁。
几个温暖柔软的指尖轻轻触到他背部的伤处探诊。
疼吗?
有一些。他皱了皱眉答道。
指尖又往旁边挪,挪到伤处边缘,按了按,力道加重了些。
比方才如何?
还好。
听到邬大夫慢慢叹了口气:小老弟,他挺能忍的嘛。一边的林表哥没有回答,只是灯火晃了晃。
过半晌,邬大夫绕到他跟前,见他低着头,干脆蹲下来抬头看他。表哥的灯火也跟了过来。白羡惊觉,连忙抬头,邬大夫这才站了起来。
看过他面色、舌苔,摸了他脉搏,又伸手按了按他肺腑处,同样问了痛不痛,他仍是答还好。
半晌,老实说,应该受几棍?
白羡发现,邬大夫正经不唠叨的时候,眸光很深,深得,他都握紧了拳。
七,结草
说吧,不然你以为我这么早拉你到这里干什么?一边沉默了很久的林晚风突然开口。
他目光在两人之间转了转,默默判断该是信得过的熟人,于是才轻轻答:四十。
哦那可不太轻。
按律量刑,四十脊杖下面还有三十,二十,十五,十,最轻是五,而四十以上,便只有八十了,也即基本算作死刑的级别那么他这一回答,便相当于告知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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