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经。
我滑下车窗,点起根烟,麻木的吞吐,将烟雾吹进傍晚的人流滚滚、市井嘈杂。
夜色渐渐弥漫,信子街口的楼房鳞次栉比,密布微小而深邃的窗口。在窗棂的方寸之间,仿佛正展映着嬉笑怒骂、人间百态。那些故事,有的通明,有的黑暗。有的人影憧憧,有的帘栊垂坠。白色的灯光清晰雪亮,黄色的灯光温馨亲切,蓝色的灯光飘摇梦幻,或许还随着电视荧幕一闪一闪。
那些窗口中的人们,都在过着怎样的生活呢?是全家围坐一处吃饭,有说有笑?还是孤独地捧着泡面,难以下咽?或是新婚夫妇,互相喂送着简单的食物,享受着贫穷却笃定的快乐?
他们都父母尚在吗?他们有兄弟姐妹吗?他们的身边,也会有这样的一个人,一意孤行、自以为是,却又不计后果地爱着他们吗?
此时此刻,在他们之中,是否有谁也像我一样,面对着亲人和爱人、理智与道德,是是非非权衡再三,却又无从选择吗?
作者有话要说: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出现了这样一个问题:妈妈和老婆一同落水,先救哪一个?
聪明的人说:如果是妈妈问,就答先救妈妈。如果是老婆问,就答先救老婆。
传统的人说:先救妈妈,她生我养我,情深意重。
浪漫的人说:先救老婆,她与我没有血缘关系,却付出着爱。不能辜负。
懦弱的人说:无法回答。没本事决定任何人的生死。
消极的人说:谁也不救,跳下去和她们一起死。
逃避的人说:她们都会游泳,不需要我救。即便她们不会,我也将尽快教会她们。
暴躁的人说:谁问我这个问题,就是置我于两难的境地,该死。
至于许雁踪,他是个理智的人。不算老,也不年轻。经历过人生悲喜,却尚未修炼得宠辱不惊。
我想,如果让他选,或许他会先救更接近死亡的那一个吧……
☆、第18章 混乱
那天裴非离去之后,我将车停在他楼下,一直坐到深夜。
我漫无目的,不想要去感动谁。只是忽然觉得迷茫而抑郁,懒得动,懒得说话,懒得去思考那些没有答案的问题。于是在寂寥的夜色之中,一支接一支地抽烟,直到嘴唇风干。
裴非的房间隐约亮着灯,想必他也正辗转反侧、难以成眠。
夜里一点多,他打来了电话,小声试探着叫我:“爸爸……”
我的心情瞬间松弛了好多,也小声温和地应他:“在呐。”
安静了几秒,他犹犹豫豫地说:“……在干嘛?”
我努力换上平时的轻快语调,故作夸张地说:“在想你呀!”
“呵呵。”他勉强笑着,却并不欢乐。“我睡不着,给我讲个故事吧。”
我注视着他的窗口,仿佛注视着他的脸孔一样,柔声询问着:“那,你想听个什么故事呢?”
“嗯……就讲个海绵宝宝的故事吧。”
“这我不会啊,臭裴。”海绵宝宝?我只知道,它是块海绵,黄色的。仅此而已。
裴非想了想,慢悠悠地说:“那这次,换我给你讲吧。”
我用力点了点头——虽然他看不见。
“从前有个黄色的方块形海绵,叫海绵宝宝。住在大海深处的凤梨屋里。他穿衬衫,打领带,热爱工作。整天傻呆呆地穷欢乐着,从没有烦恼。他很善良,也慷慨大方,却总陷入麻烦……他有个朋友,叫派大星,比他更傻更呆更欢乐。派大星思维怪异、反应迟钝,经常摔跤,总被人嘲笑像个白痴……在白痴派大星眼里,海绵宝宝是世界上最聪明、最特别、最有趣的人。”
“有一天,派大星对海绵宝宝说:‘我们去抓水母吧?’海绵宝宝说:‘不行啊,我今天要去上学。’派大星犯愁了:‘你去上学的话,我该干点什么呢?’海绵宝宝疑惑地问他:‘那一般我不在家的时候,你都干些什么呢?’谁知……派大星很欢乐地回答他说:‘等你回来呀!’”
“海绵宝宝呢,有很多的朋友。有珊迪、小蜗、蟹老板、章鱼哥……可是派大星它,就只有海绵宝宝一个……”
我的内心酸涩难忍,手握着电话奔出车子,一路冲向信子一村、悬挂着红色标牌的二零一室。
打开门的刹那,裴非一脸的无法置信,仿佛梦游一般。他望着我,眼神由疑惑,转为惊喜,最后微笑着,泛出迷蒙的水雾。我对着他展开双臂,他迟疑了一下,猛然扑过来,大力的跳到我身上,几乎将我撞倒。
他把脸埋在我肩颈里,声音哽咽着继续他的故事:“……派大星它啊,不贪心。他只要海绵宝宝就够了……”
如果在这一刻问我,最爱的是谁,我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回答,是裴非。
可是爱,不能决定一切。道德也不能。我知道裴非是对的,许雁踪是错的。可是,许雁踪是我的弟弟,而且不只是弟弟而已,他的身后,还站着年逾花甲的老乔,和许家唯一后代诺诺。这些,都是我无法回避的责任。
父亲在世的时候,我们不管多高大、多强壮、多博学,都依然可以像个小孩子一样,心安理得地将所有问题丢给他。哪怕被他指挥、被他数落、被他训斥,却是轻松的。
如今,没有了父亲,便再没人可以依靠了。作为儿子和哥哥,不管我爱不爱他们,多爱他们,都不得不承担起重任,保护并照顾我的家人。这是身为一个男人与生俱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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