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漆金纹的华丽棺椁,摇了摇头。
侍卫护送着灵车缓缓驶出城去。阮韶站在城墙上的寒风中,默默凝望。
太子问:“皇叔没见中山王最后一眼,不遗憾吗?”
“他还和我在一起。”阮韶轻声说道,手按着胸前一处。那里有一个锦囊,里面是绞缠在一起的两束头发。
第十章 来生再会
刘琸回国安葬后,阮韶就越发低调了,大部分时间都呆在宁王府里,看书习字,侍弄花草,活得像个老年人。阮臻召他进宫,他也不拒绝,去陪他下棋饮酒,两人如老友一般相处。许书宁也时常请他过府玩,他也次次应邀,主宾尽兴方归。
大越的春天来得早,立春一到,春雨绵绵,天就渐渐暖了起来。一年之计在于春,阮臻国事繁忙,阮韶进宫见驾,大多时候反而都陪他在书房里批阅奏折。许书宁婚后一直没有孩子,今年春天却突然有了喜讯。阮韶也不便打搅她安胎,连公主府也少去了。
阮臻偶尔召宁王府的马总管问话,打听宁王平日作息。马总管说宁王一切如常,就是孤单寂寞了点,精神还好。他还迷上了玉雕,这些日子来,雕了不少小玩意儿。
端午的时候,许书宁进宫来给太后请安,阮臻和她聊到阮韶,不安道:“我总觉得他平静得太不平常了。”
许书宁沉吟片刻,道:“心如死灰,说的就是他此刻的状态吧。生无可恋,但总不能辜负刘琸以命相救之情,于是又得好好活着。可活着又没有乐趣,只为等死,于是就这么一天天地挨着。”
“怎么会没有乐趣?”阮臻道,“他有孩子,有家人朋友,还有我……”
“陛下,”许书宁叹气,“他这人有多死心眼,你该是最清楚的。”
阮臻苦笑,“那我们该怎么办?”
“让他自己好好地,清静地过吧。”许书宁道,“也许有一天,他自己会想开。”
六月中的时候,阮韶的妹夫做寿。此时京城里已经很热了,阮韶便借此机会打算回清江老家消暑,顺便把阮祺带回去拜见一下久别的亲生父母。
阮臻赐了他不少东西,叮嘱道:“到了那边,常给我写信,天气一凉了就回来,我还等你与我一同喝着桂花酿赏月呢。”
阮韶浅笑道:“陛下后宫三千佳丽,何愁没有陪你一同赏月之人。”
“可是她们都不是你。”阮臻柔声道。
阮韶苦笑。他也有想一同赏月之人,只是那人已不再了。
回到了清江,阮祺如鱼得水,在父母膝下承欢,又带着弟弟妹妹们到处玩耍。阮祺还结识了隔壁庄子上的小少爷,两小无猜地玩得开心,倒是叫大人在一旁看着羡慕。
荷塘里的荷花次第盛开,慕名而来的游人又渐渐挤满了江面,不分昼夜地喧嚣作乐。偶有文人墨客的小船在荷塘深处迷了路,还总得劳烦当地渔民送他们出来。
妹妹和妹夫要打理庄子,孩子们彼此为伴,阮韶孤单一人,便也弄了一艘乌篷小船,白日里撑出去,在荷花荡里游玩,打发时间,傍晚的时候才回来。
阮韶独自一人在船上,穿得和寻常渔夫没有两样,捧本书看着,困了就在船舱里打个盹,饿了就自己弄点吃的。日头不是很烈的时候,他便在甲板上垂钓,晚上拎着一串儿鱼回去,给晚饭加菜。
二外甥吃着鱼,问:“舅舅,您可捉过胭脂鱼?”
阮韶剔刺的手顿了一下,道:“当然捉过。我小时候可是捉鱼好手,不信问你娘。”
孩子又问:“那您现在还会捉吗?”
阮韶思绪有片刻的恍惚,半晌才道:“会……但是不会去捉了。”
孩子听不懂这会又不会的话,还想问。妹夫看出大舅子情绪不对,喝止住了孩子。
孩子委屈地撇着嘴。阮韶温柔浅笑,把剔了鱼刺的肉夹到他碗里,慈爱地摸了摸他的头。
又到月中,头顶圆月皎洁如银盘。阮韶葡萄架下纳凉,妹夫带着孩子们在水塘边捉着飞舞的萤火虫,妹妹坐在屋檐下的灯旁,正和仆妇们话着家常。
空气里有一种静谧隽永的甜香,直教他在恍惚间回到了童年。母亲也是这般坐在葡萄架下,看着他带着妹妹追逐着萤火虫奔跑。那时候的他是那么快乐,并且以为这样的生活,会持续到老。
那时候他也未想过自己将来居然会爱上一个男人,和他生死相许,深深相爱,最后,他死在自己怀中,结束了一切,也关闭了他通往幸福的大门。
他想起自己当初和刘琸跌落山涧后,他对着昏迷中的刘琸说,只愿从未认识过他。可之后的每一天,他其实都在心里感激他们相遇,感激他们曾痛苦地折磨纠缠,才能换来那如此美妙的相知相爱的一年时光。
人生是一条长河,刘琸就站在河对岸,和他遥遥相望,他过不去,刘琸也过不来。他们这样望着、望着,他也就老了,刘琸却还容颜依旧,那么俊美挺拔,面带轻笑。他苍老的躯体站在他的面前,一定会很自卑吧,生怕他认不出自己来。
刘琸带着自己的爱而死,他也带着刘琸的爱而继续活着。尽管是苟延残喘,一日日地挨,就像苦苦等待着黎明。可他也要这么坚持下去,坚持到力所能及的最后一刻。
朦胧之中,那双有力的手臂又拥住了自己,将他抱进坚实温暖的怀中。他满足地微笑,只愿从此不用再醒来。
次日是个明媚的艳阳天,阮韶如往常一样,带着鱼竿和常备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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