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云彤如是说。
“没问题,不过你要给我领路。”宋劭延也不让他专美于前。
于是云彤下车离去,文灏和宋劭延把伤者抬进吉普车。
那两名伤者一老一少,老者的左腿动脉被弹片削断,流血不止,年轻的则受了内伤,痛得满头大汗。
那老者还一把抓住吕崇的手,哀求道:“求求你,求求你救救我家的其他人……”文灏看见崇儿一面答应他,一面悄悄地转过头去,抹掉夺眶而出的泪水。
那栋已坍塌得支离破碎的小楼里,怎么可能还有幸存者。
强压住心中的忿闷,他见事情已差不多办妥,便说道:“那我也走到前面广场去看看。”宋劭延一把拉住他,“你别走,到了医院把他们抬下车也还得靠你出力呢。”“医院有护工……”“他们铁定忙不过来。你不是一向很有热血吗?”“我……”文灏想告诉他,自己不是不想,而是左臂根本使不上劲,但是这种好像是找借口博同情的话他又实在说不出口,最后,他什么也没说,只是用力地拉回车门。
离这里最近的西医院在凯旋门,可是当他们赶到医院门口后,那里的情景令他们齐齐心头一凉。
因为这里也未能幸免,被炸得只剩一片焦土地。
问一问正在灭火的消防队员才知道,市中区二十七条街道有十七条被炸成废墟。
文灏建议说:“去两路口的英国医院吧。”一名消防队员昕到了,在旁边搭讪:“从通远门出城的路戒严了,你们只有从江北绕过去。”如果那样走,起码得花两个小时。
吕崇焦急地说:“怎么办?不赶快动手术,他们就活不成了!”环顾满目疮痍,遍野哀鸿,文灏也不知所措,一筹莫展了。
倒是宋劭延沉吟片刻,突然发动车子向来路返回。
文灏惊问:“你做什么?”“可以去南岸的码头在哪里?”“就在前面储奇门……”“我认识住在那边的医生。”“万一他也……”宋劭延听懂了文灏的担心,笑道:“放心,他住在山上,特安全。”文灏看着这种时候还笑得出来的他,真不知是该骂他还是佩服他。
他们五人到了长江南岸,驾车来到南山脚下,又雇了几个轿班把病人抬上山顶,才总算在一幢青砖灰瓦的别墅里找到了宋所说的那位西医。
那医生名叫汪代玺,是个相貌寻常的中年男子,他给两名病人略作检查,但立即吩咐护士将两人推进手术室。
他问道:“我需要多一名助手,你们谁能胜任?”吕崇举手道:“我能!”文灏急忙阻止她:“你还没毕业!”“我已经在医大读了快两年,也进手术室实习过。”“可是人命关天,并不是实习啊!”汪代玺看看吕崇,“那个伤者的紧扎止血,是你实施的?”“是!”吕崇点点头。
汪代玺敲一桌子,一锤定音,“非常时期,也管不了那么多。小姐,你跟我来。”他带着崇儿消失在洁净室里。
文灏和宋劭延被招呼在客厅中坐下,佣人为他俩端来由野山楂和野菊花冲泡而成,味道奇特的盖碗茶。
文灏连喝了好几口,才觉得方才那犹如箭在弦上的紧张气氛终于略为缓解。
“那女孩是你表妹?长得挺漂亮的,看来你们是家族遗传呢。”宋劭延忽然间道。
文灏放下茶盏,紧张地看向他,“她今年才十九岁,你千万不要打什么歪主意。”宋劭延啼笑皆非地摇摇头,“我们不是在国泰见过面吗?您老可真是贵人多忘事。”言下之意即,我好的又不是异性。
文灏心里暗叫一声糟糕,刚才太混乱,他是真的把宋劭延喜欢男人这事搞忘了。
可是他嘴里却不肯服输,当下冷笑着说:“你们这些公子哥儿,一个二个早就玩花了心,谁知你是不是既贪女色又慕男风,是个前后都来得的。”这句话可谓无礼之至,但是宋劭延不怒反笺,甚而将身体凑近他,“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的样子好像一只全身的毛发都竖起来,正在磨爪子的西洋玳瑁猫。害我好想伸手摸摸你的头,顺顺你的毛发,又怕被你咬一口。”那语调说不出的邪魅淫靡,偏偏又和宋劭延的气质并不冲突,言毕,他还有意无意地向文灏的耳朵轻轻吹一口气。
文灏顿感自己浑身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恶心紧张的感觉刹那间充斥五脏六腑,他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他霍地站起来,大喝道:“你什么意思?”宋劭延不急不徐地缩回身子,笑眯眯地用细长魅惑的双眼上下打量怒发冲冠的他,语调还是一派悠游:“这下更像了。”“你……”文灏张口结舌,他突然明白,自己似乎正被这可恶的男人耍得团团转。
不能再继续谈论这个危险的话题了,要换个题目才行。
这时一阵暗香飘来,味道虽淡,却沁人心脾,十分怡人。
文灏情不自禁走向窗前。窗外是一片绚丽多彩的花园,柳树垂下柔枝,宛如绿色的烟云,树下栽种着各色花卉,这时节,玫瑰与缅桂正竟相怒放,争奇斗艳。
极目望远,蔚蓝色的天空一尘不染,晶莹透明:蓝天下起伏的群山苍劲挺拔,气宇轩昂,似乎离天很近很近。
这里的平和恬静,鸟鸣蜂唱,恰与混乱的时局形成鲜明对比。
如果有一天,全世界的每一寸陆地上都不再有战争硝烟,处处都像这里一样美丽宁静,该有多好。
文灏忍不住轻声吟道:“桃花流水宵然去,别有天地非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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