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笨蛋儿子到现在也没抓到要领。”
广陵手中的动作一顿。他知道符修的母亲已经去世了,但从没有听符修提起,除了符修去洛阳拍戏的那一次,唯那一次。
“伯母……是个什么样的人?”广陵慢慢揉搓着面团,小声问。
“她?很普通。中国一般家庭女性的特征她都有:唠叨、好管闲事、爱斤斤计较……非要说的话,大概就是好强了点吧。我爸一声不响地走了之后,但凡别人在她背后戳脊梁骨,她总是要骂回去的。从小学到高中,独自拉扯我长大,七八年,也没靠过谁。啊……还有就是厨艺好。可惜我只学了一星半点。”
广陵想安慰安慰符修,又不知道该怎么措辞;想抱抱他,手上又都是面粉面疙瘩,最后憋出一句:“伯母很好……很坚强。”符修被男人的窘迫逗笑了:“我没有伤心,不用安慰我。我只是想跟你说说她。以前每年过年都是我们娘儿俩一起过,她走后我就再没和谁这样一边包饺子一边说话了。”
“我妈……她是乳腺癌,本来经过手术、化疗是治好了的,没想到后来肺转移。早期没表现,等到后来胸痛、干咳、咯血,她也瞒着我,说没事没事,不去医院。要不是后来发作得厉害了,被送进急诊室,我都不知道已经晚期了。我一面悔恨自己的不体贴,一面埋怨她为什么不早说。过了一个多月,她就走了。现在想想那时除了一味地哭、埋怨、悔恨,其实能做的事还有很多。比如亲手给她做上一桌菜、给她买她一直舍不得买的衣服或者甜点——你不知道,我妈她很馋的。那家店的甜点她一直嚷着想吃想吃但总舍不得,嫌贵。可惜我当时消极到谷底——父亲离家数年杳无音讯,唯一的至亲也将弃我而去。那一个多月,我完全没有让她看到我成熟、长大的一面,估计她走得也不安心吧。”
“她走的时候跟我说:以后要活得漂亮一点。别像她,年纪轻轻被丈夫甩了,一个人拉扯孩子,到了还得了这劳什子病,没安生过一天。”
“我老家是个小地方,邻里街坊之间消息传得很快,所以父亲走后,风言风语很快就传开了。当成茶余饭后的谈资不说,还经常在我妈背后指指点点。”
“后来我和我妈搬了家。离了闲言碎语,我妈似乎也轻松不少,只是有时候还是会一个人发呆。我问妈你在想什么,她就斥我去去去,大人的事小孩别管。那时我也不小了,可她总拿我当孩子。直到有一回我瞧见她看着父亲的照片抹眼泪——那照片她一直存着,搬家的时候也没扔。我当时、那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甚至我妈走的时候我都觉得,她是恨那个男人的。被那样对待了怎么可能不恨呢。但现在想想,或许我妈她一开始是恨的,边恨边等,想着哪天那个男人突然就回来了,就像他当初突然离开一样。然而漫长的光阴过去,她失望了放弃了,所以搬离了小镇。尽管如此,她还是思念他。或许……她一直爱着他,从未改变。”
…………
符修一边切菜做馅一边陆陆续续说了很多。广陵把面揉好放在旁边醒着,自己站着静静地听,看着符修说到高兴的地方笑笑,说到伤心的地方也笑笑,只是个中意味不同。
“那你呢?”
符修看面团已经醒好,开始擀饺子皮,忽然听到广陵发问,偏过头来“嗯?”了一声。
“你对伯父,是爱还是恨?”
符修往案板上撒了把面粉。“我啊……最初当然是恨的。他不留只言片语就抛弃了我和我妈,我们娘儿俩相依为命的辛苦都是拜他所赐,不恨倒是怪事了。每次看到我妈摸黑换电灯、掏下水道、搬重物,我都会在心底诅咒那个抛家弃子的男人。为什么要抛弃我们呢?我妈不好么?我不好么?……之类的问题我每晚都会想。但是后来,随着他父亲角色的长久缺位,我渐渐把他忘了,好像这个家原本只有我和我妈两个人。一转眼十年过去,现在你问我是恨他还是爱他,我倒说不上来了。可能不恨了吧……”
广陵对这个“岳父”的印象很不好——他让符修的整个青少年时期都过得很辛苦。一个没有责任感的父亲。和自己的父亲一样。
符修见他又皱着眉,笑:“怎么了?一副忿忿不平的模样?”
“如果是我,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他。”
“无论过去多久,错就是错,不会改变。”
广陵的眼里藏着隐隐怒火,语气不同寻常地严肃。符修从没见过他这样。
“广陵,你有时候真像小孩子。”
广陵没料到他会说这么一句,一时愣住了。
“在是非问题上,小孩子总是最认真的。”
广陵低下头:“认真……不好吗?”
“谁知道呢,可能好也可能不好。只是物极必反,太过认真最后累的还是自己……你现在低着头的样子也像个小孩子……别动,脸上有面粉,自己都没意识到吗?”符修抬手帮他掸,结果越抹越多,“啊……我忘了自己手上也有了。”干脆在广陵两颊各画了三条杠,凑成大花猫的胡须,看着很滑稽。广陵任他动作,等符修玩够了,望着他说:“明年,和我一起回老宅过年吧。”符修回望进他深沉的眸子里:“好。”
广陵经历过什么,是什么造就了他现在的性格……大概到时一切都会知晓了吧。
“你的脸,快去洗洗,洗完过来我教你包饺子。”
广陵面和的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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