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连他自己也非常费解。其实邢亮平常很少哭泣,就连被人冤枉偷了钱,他也只是愤然离开,绝不在人前落泪示弱。
后来张唯谨才陆陆续续地了解了邢亮那大半年来究竟都经历了些什么。
原来邢亮刚过去的时候,阿姨和姨父待他还是不错的,可是天有不测风云,他那个在县政府工作的姨父因为忙于公务,饭桌上又好酒贪杯,每天都喝得醉醺醺的,有一天晚上回家不小心掉进河里溺死了,死的时候还不到三十五岁。
邢桂芳失去生活支柱几乎要发疯。经过了一场场哭天抢地的悲痛之后,她开始探寻自己不幸的根源,从那开始就有人说一定是邢亮命中带煞,天生克父母亲人,找不到其他解释的邢桂芳对此深以为然,从此对这个外甥的态度也慢慢地起了变化。
因为带着两个孩子,为了生计邢桂芳不得不选择再嫁。这样一来地位比拖油瓶还要不堪的邢亮在家庭内部显然沦落为最低等的成员。新任姨父是个粗暴冷漠的男人,因为白替女人养孩子,他认为自己在家里有着绝对的权威,对邢亮这个八杆子打不到的孩子如同家里饲养的一条看门小狗,任意呼喝打骂。
在家里矮一截的邢桂芳无力阻止这种情况,甚而至于,每当这种时候,在她的内心深处还莫名地带了一点点复仇似的快感——似乎看着扫把星倒霉,她和她的家庭就会安全许多。
没有丝毫的温暖,甚至随时会有暴力加身,年幼的邢亮无法反抗命运带给他的磨难。在那些艰难的日子里他经常想妈妈,想张家的妈妈,当然,想得最多的还是张唯谨。每天晚上睡觉的时候漫画书和恐龙蛋是他一定要放在身边的东西,有一天他忍不住打开了龙蛋里的护身符,发现里面放着一张叠得四四方方的百元大钞。
给邢亮这些钱的目的是以防万一,如果知道自己的慷慨给这孩子带来的是一场巨大的灾难,张唯谨当初一定不会送他那一百元。邢桂芳不知在哪儿丢了一百块钱,却在邢亮的枕头底下发现巨款,这来历不明的巨额财产让不到十岁的孩子百口莫辩,他的抗争换来的只是阿姨的冷嘲热讽和姨父粗暴的拳脚。
实在无法忍受这样天大的屈辱,邢亮的第一反应是逃开那个地方。
在充满了委屈和痛苦的那一瞬间,他的脑袋里想到的只有张唯谨——那是除了妈妈之外,唯一给过他温暖怀抱的人,他一定知道自己是冤枉的。
身上没有任何财物,邢亮在县城的汽车站里求爹爹告奶奶才免费搭上一辆到市区的大巴,之后便深一脚浅一脚地从客车站一路打听才找到原来住的地方,可是在门口一直等到天黑,张唯谨也没有回来。
看到邢亮穿着自己宽大的t恤,蜷成一小团在床上已经睡稳,张唯谨心里五味杂陈。
将这孩子送走的时候,他是真的没想过事情会变成这样——那女人毕竟是邢亮的亲阿姨,而且看样子也还蛮老实的。生活一直平稳富足的张唯谨那时候才知道,原来巨大的生活压力竟然会将所有的亲情消磨殆尽,将亲人变成寇仇。
虽然知道事情走到这一步有着复杂的前因后果,张唯谨却依然很难挥去对邢亮的内疚和不安,毕竟当初将人送走是他做的决定,最后事实证明他的判断是错误的,对潜在的风险也估计不足,以至于让这无辜的孩子白白吃了这么多苦头,现在,他想他得为这些事负责。
十
邢亮入睡之后,张唯谨准时接到母亲的节日慰问电话,彼此交换一下近况得知父母与兄嫂一切安好,他便向母亲报告了邢亮的事情。
还没听完,张妈妈就在电话那头叫儿子想办法把娃娃留下来。断断续续一年多的相处,老太太是真喜欢邢亮,她觉得那孩子懂事乖巧又很聪明,如果继续把他放在那种地方没人管,很可能会耽误了他。
就知道母亲会这么决定,张唯谨当下再无迟疑。
第二天一大早,张唯谨将邢亮从床上挖起来,说要带他去医院。邢亮吓了一跳,和所有的小朋友一样,他非常害怕上医院,怕吃药,怕打针。尽管他一叠连声地说身上一点也不疼,但张唯谨坚持要他去,邢亮只好听他的话。
在医院里,邢亮被医生摆弄了好一阵子,拍了许多照片之后,张唯谨又把他带到派出所。
起初邢亮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看到几个警察叔叔走来走去的,小朋友不由自主地觉得紧张,不过一想到有张唯谨在身边他又稍微安心了一点。
其实张唯谨带他到派出所只是想搞个伤情鉴定委托书,他打算过几天带邢亮去做鉴定。一般的肢体冲突造成身体上的淤青或者软组织挫伤等等最多也就是个轻微伤,张唯谨的目的无非是取得法律上的证据和支持,因为他已经下定决心,既然要管这孩子一辈子,就一定得将邢亮的监护权彻底争取过来。
这些必要的程序走起来十分麻烦琐碎,不过张唯谨天生耐心十足,他不介意慢慢来。
倒是看到警察邢亮有些担心,以至于事情办完之后,张唯谨带他去刚在本市开张不久的第一家肯德基吃东西,他也显得有些心事重重。
“你要去告我阿姨吗?”放下只舔了几口的甜筒,邢亮有些迟疑地问张唯谨。刚才在派出所不时听到的只言片语让他有些害怕,他怕张唯谨去和阿姨打官司。
“不是告,只是和他们好好谈谈。”张唯谨摸摸他的小脑袋,发现他的头发有些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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