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吗?”
“不是的,我只是……”
绝大的悲伤攫住朱利亚诺的心脏。他捂住脸,泪水决堤般涌了出来,咸涩的味道从舌尖蔓延开来,心里更是酸楚得无法言说。他的家人一个都不在了,可他却能在异国他乡遇到老师。老师就像一根金线,将他和那个早已灭亡的家庭联系在一起。一听见老师的声音,他就仿佛回到了童年。他的狄奥多拉老师年轻美丽,聪慧机敏,总是妙语连珠,见识又那么广博,对他要求严格,却又非常温柔。他想起了父母。想起他在梵内萨的家,想起乡下的别墅,想起他们夏季避暑的活动。那意味着不计其数的黄金般的日子。那意味着他曾是过着世界上最幸福生活的、最无忧无虑的朱利亚诺·萨孔。可是他再也回不去了。然而透过老师,他又窥见了昔日那金色的幻影。像倒映在水面上的阳光,他伸手去抓,什么也抓不到,只会将那幻影打碎。
他哭了好一阵,狄奥多拉心疼地递给他一条手绢。他紧紧攥住手绢,心情在剧烈的波动之后,反而逐渐平静下来。他擦去泪水,哽咽着说:“他们……他们都死了……”
像小时候安慰爱哭鼻子的他一样,狄奥多拉轻拍他的后背,等待他继续说下去。
朱利亚诺整理了一下思绪,将家族被灭门那一夜的经过详细说给狄奥多拉听。但他并未将恩佐的身份和盘托出,只说恩佐是个同情他遭遇的生意人,动用自己的社会关系帮他混出城,然后带他去罗尔冉边境的庄园避难。后来他们由于生意上的需要来到庞托城,在那儿结识了雷希和安托万,四人一起前往舍维尼翁山,破坏德·朗绍古子爵的阴谋。
提到扬尼斯的时候,狄奥多拉的神情变得非常痛苦。朱利亚诺想起扬尼斯也是狄奥多拉的学生,还是那位康斯坦齐娅小姐的哥哥。失去心爱的学生,一定让老师心如刀绞。
他告诉狄奥多拉,他们在舍维尼翁山遇上了蜘蛛大军,子爵一党被蜘蛛屠杀殆尽,他们四人救出人质,之后分道扬镳。朱利亚诺决定复仇,先从费尔南多下手,于是同恩佐一起来到赞诺底亚,又阴差阳错遇上雷希。他们干脆请雷希帮忙混进舞会。
朱利亚诺慎之又慎地避开一切与“缄默者”有关的细节。他宁可让狄奥多拉以为他是个满心仇恨的复仇者,也不能让她知道自己成了刺客的学徒。
狄奥多拉听完他的经历,一言不发。朱利亚诺猜不透她在想什么。两人就这样沉默地坐在凉亭下。过了好一会儿,狄奥多拉站起来,扶着支撑凉亭的立柱,一只手搭在额头上,神情万分痛苦:“那个恩佐……他是个‘缄默者’?”
朱利亚诺大惊失色。他明明一个字都没说,老师是怎么猜到的?
“你认得那首歌。”狄奥多拉泫然欲泣,“你知道它是爱丽切·伊涅斯塔写的。我过去从不让你读伊涅斯塔的作品,因为我认为她是个不折不扣的女疯子,绝不能让她的异端邪说荼毒你的思想。你父母也是因为我反对伊涅斯塔的主张,才决定让我担任你的家庭教师。可你知道那首歌是伊涅斯塔写的……只有‘缄默者’才会推崇伊涅斯塔,当她是他们的先行者。”
“不、不是的,不是他……”朱利亚诺结结巴巴地辩解,完全忘记了“不能说谎”这一法则的约束,“是后来的家庭教师教我的……”
“不可能!”狄奥多拉嘶哑地喊道,“因为你的父母憎恨缄默者,更不可能让你接触到伊涅斯塔的作品!”
她转过身,双眸中噙着泪水:“那时候你太小了,不清楚这事,可我却知道。那时候他们的生意蒸蒸日上,遭到竞争对手的嫉妒,对方派来刺客暗杀你的双亲,却误打误撞杀害了到府上作客的亲戚。为了报复,你母亲奥莉娅决定雇佣刺客暗杀对手,终结了这一场斗争。可那是不得已而为之的办法。从那时候起,他们就对刺客深恶痛绝。在梵内萨,就连三岁孩童都知道缄默者的恐怖之处,但维托和奥莉娅却从不让你接触这些,还是我私下告知你缄默者的存在。我很清楚,即使我不再担任你的家庭教师,维托和奥莉娅也绝不可能让你学习伊涅斯塔的诗歌。那么可能性仅有一个:你是在离开家庭后才接触到伊涅斯塔的。只有那个恩佐,只有可能是他。”
“不是的!没这回事!”朱利亚诺仍存有一丝侥幸。
“你隐瞒了有关缄默者的细节,导致你的故事很多地方根本说不通。比如一个生意人为何武艺那么高强,比如一个萍水相逢的陌生人为何仅仅因为同情你就帮了你那么多忙。只有一个可能:他是一名缄默者,他所做的一切都能得到等量的报酬。”
狄奥多拉走向他,伸出手,想要碰碰朱利亚诺的脑袋,可还没接触到他的头发,她就像被针扎了似的,惶恐地缩回手。
“缄默者从不会无缘无故地帮助别人。他们的帮助永远意味着不菲的代价。你付出了什么,朱利亚诺?你用什么换来缄默者的忠诚?钱吗?缄默者都是为钱做事。你许诺复仇之后给他足够的酬金?还是名誉?地位?萨孔家的某样宝物?还是你答应了他的什么条件?”
是我自己。朱利亚诺苦涩地想。我没有钱,也没有什么名誉、地位和宝物能拿来收买人心。我把自己给了恩佐,先是换来我的性命,然后是换来刺客的技艺。
见朱利亚诺不回答,狄奥多拉强硬地拽起朱利亚诺的双手,先检查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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