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已忘记自己的名字,可却如此肯定对方呼唤的正是自己。正如他知道对方说话时鼻息温暖,犹如冬夜里的热泉。
他们一定早早熟识,有过许许多多的故事,那声音娓娓道来,比鲸群的歌声更动听。每一天每一天,声音俞近,只要一睁眼,一抬头,就能抓住对方。但他是如此的懦弱,他做不了那位冒出海面的人鱼公主,却早早预想到了化作泡沫的结局。
然而山顶的雪水流下,热泉的氤氲散去,悲伤从声音的河道里奔流进海底。这不是对方的错,只是不过怎样掩饰,他总是能准确地析出对方隐藏的情绪。难道是他们之间的故事已经告罄?还是自己已经被放弃?孤独又抱紧了他,可至少还有自由在他怀里。于是更不敢放手,只是寒冷,寒冷。
对方叹了口气,“陆川,”
…谁…?
“我要写一个你和我的故事。”
他的心在深海的压力下也怦怦跳起来了。
“你还是不醒吗。那我就去写别人的故事了。”
不可以…!不可以!!他挣扎起来。只有我!你说过要等我的!他挣脱了孤独,扔掉了自由,他愿意,愿意用这唯一在怀里的东西去交换对方。
“………可是我做不到。你怎么能这么自私呢?陆川。”
自私……陆川怔住了。感觉和记忆悉数回笼。对,就是自私。他感到身体涌上热度,他终于感到了愧疚和羞耻。
他从来不想让关河这么难过。他希望关河好好的,永远做那个毛茸茸的童话制造者。
可他又自私起来,他希望关河能永远写自己和他的故事,写一辈子。
陆川睁开了眼。
☆、第 12 章
最先苏醒的却是嗅觉。熟悉的,焦灼的消毒水味萦绕鼻间,怯弱孩童的影像紧随其后。巨大的金鱼气球活物般在年幼的自己手中挣扎不休,那孩子手心稍微一松,气球便像脱笼的鸟儿急切地飘向上空。手中空空如也的孩子转过头看着陆川的眼:“你看,早晚都要走的东西还不如一开始就不要的好,对吧?”
没什么不对,陆川居然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他想点头,意识到自己完全没有做好去见关河的准备。可声音再次响起,他说,“陆川,你怎么这么自私呢”。天知道为什么,这责备的话也委屈又可怜,它是幼犬湿漉漉的鼻头,顶陆川脚踝,要他赶快行动。
一定有哪里不对。陆川看向那孩子,男孩倔强地盯着他眼睛。
陆川看看他,又看看头顶,很没底气地试着向上飘了一下,那朵逃离的气球又一下子被他抓住绳子——这过程居然如此简单!他终于知道哪里不对了。他蹲下`身,把气球重新塞进孩子手心里:“你要…”他停了一下,不知道自己在对谁说话,可他还是接着说下去,“你要努力……你要努力,你要追,你要去抢。没有什么早晚都要离开你的东西,是你自己决定它在不在自己手心里。”
眼皮重逾千斤,不过这都不是困难,陆川总算明白那些话本里的书生凭什么赌个誓发个愿,状元说中就能中了——要是有个关河那样好的如花美眷等着自己,别说中状元,就是脚踩电灯泡胸口碎大石!说来也能给他来一套整的!
陆川怀着满腔豪情睁开了眼,第一眼看见的不是关河,而是碗口大的尾巴虎虎生风地朝他脑门抽来,鳞片细细密密,叫他只恨自己没汗毛可竖。他往后一闪,满腔豪情也逸得七七八八,可耻地听从自己的内心大喊道:“关河救我!”
——从心嘛,精髓还是在于一个怂字。
关河没能来救他,倒是小怪物无视惯性饶了他一命,“你还要睡多久?”它一无聊又开始啃尾巴,声音顿时嘟嘟囔囔的,“你那姘头下不到这么深,在上层快等成望夫石了。”
陆川倒是想好好嫌弃一下对方的词库,只是他现在什么心思都没有,他是一颗气泡,被□□虾“砰”地发射到海面上,速度一百公里每秒往上再往上,然后在见到关河最后,瞬间破碎成太阳的温度。
陆川被关河手脚并用的抱成了个活茧,他无奈的动了动,结果只是被抱得更紧实。于是只好低下头去吻关河毛茸茸的头顶。剥离了一切沐浴乳洗发露衣服液一切人间的烟火,陆川直接嗅到肌肤和发丝的气味,好像一条汩汩河流散发出的水汽,一块新鲜的原木,黄昏一朵粉色的云。真可怕,我怎么会觉得死去比较好?难道被下了降头?陆川又偷偷吻了一下。
关河拉着陆川向上,突破浅淡的蓝色,在光河边停下了。他不安且期待的看了陆川一眼。陆川知道理亏,不敢开口,直接一步跨进了河里。关河的眼一下子亮了。
他以为两人会有许多话说,只是牵手是个神奇的动作。蜜糖从交错的手指涌向身体内部,心脏被做成了道拔丝的菜,跳得黏腻又缓慢。光做的河水冲刷着陆川和关河的腿,时间被拉得漫长。
陆川早就忘了第一次在黑猫的带领下是如何去人间的,那时他浑浑噩噩,好像一眨眼就走在了人群里。此时没有了老司机带路,竟不知如何下去。他不愿露怯,暗忖干脆跳下去完事,反正也不会死。
关河伸手去弄他眉头,拂去他发上的光点——不知道什么原理,陆川虚无的身体碰上那些来自人间的细碎思想,就好像猫咪起了静电,尽沾惹些有的没的。“好像总是让你带着,不如这次轮到我?”
男人露出顽童似的笑,抱着陆川自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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