条干净的布巾让他拭脸,擦去一日奔波的尘土。
「昙哥,这是……」接过唐昙手中那略有分量的鸡肉和一小袋碎银,唐绣脸上露出些许犹疑困惑。
「碎银是你上次绣品卖的钱,卖了个好价,我拿了些去买鸡肉。你先把鸡肉拿去清洗一下,等等给你弄个药补,你这几天需要补补身吧?」唐昙擦完脸和手后,伸手拍拍唐绣的脑袋。
这一席话让唐绣又惊又感动地看着他,完全没想到唐昙会这么善待她。
虽说唐昙认她当妹妹,但她内心总还有几分是觉得唐昙是自己主子,那种根深蒂固的奴仆性子也不是这么些时日就能去除,可今日唐昙这种体贴入微的举止却让她感动不已。
在公子半年多前醒来之后,虽说是失忆,但更像是换了个人似的,不只是性子不同了,更多习惯也不一样,让唐绣暗自讶异地观察了许久,几乎可以认定他并不是「温秋甫」。
但不是温秋甫又能是谁呢?在公子昏迷的期间她几乎是寸步不离,只有需要端药或是替公子拿餐食时才会离开,在这么短暂的时间内能把人掉包吗?而且如果是对王爷有什么其他意图的人,又怎会自请离开?
层层的谜团扣在脱胎换骨的公子身上,唐绣甚至有了一种臆想,但那个念头却怎么也不敢真的向唐昙去求证。
一方面是她还挺喜欢现在这个像个亲哥哥一样对待她,又温和沉稳、内敛的唐昙,另一方面是她害怕万一戳破什么,现在这种平静宁和的生活会顿时失去。
而且比起当个奴仆,像现在这样清清白白的良籍更是珍贵,毕竟虽然这些年的生活早已让她骨子里有种剔不去的服从,但也没有人是生来就喜欢当个奴仆,是人都喜欢被尊重善待,而不喜欢那种不被当人看的日子。
所以她虽然一开始挣扎地想过这个人内在可能已经不是温秋甫,担忧着那个面恶心善的主子究竟还存不存在这世上,但转念一想或许这样对原本的温秋甫而言也不是件坏事,起码不用再面对王爷的绝情。
「是,绿绣这就去。」唐绣乖巧地应完之后又对上唐昙略带无奈的表情,自己也顿了顿。反应过来她那不自觉的服从语气,一时半刻还是改不过来,这也让她露出有些不好意思的表情来。
唐昙以指节轻敲了敲她的脑袋,没多说什么地走进药房,打算先稍微处理自己今天另外抓回来的药包。
药铺里总是会把各类药材依品次分类,有品质优良的自然也有劣质品,长生药铺算是比较有良心的,铺里将药材分为极、优、高、普、劣五个等次,其中劣质品在长生药铺里是不做贩卖的,不像有些药铺会将劣质品参混入高一品次来卖、或是卖给一些因为买不起好药材只能买劣质品加减用的人家。
长生药铺的劣质品通常是给旗下伙计练手配药或是定期拿来免费救助一些穷困人家,良好信誉与慈善之举也让代代长生侯奠定下好名声的基础。
唐昙带回来的这些药材也是如此,只要跟掌柜的说一声登记一下,就能酌量取走一些,而这实也是为了避免有人意图倒腾变卖这些残劣品。
他拿出炖药的小药炉,然后打开药包准备清洗之后放入,但是当他一打开那药包就愣了一下,因为那里头并非他原本装着的药材,而是一株株已经干燥处理过的药草。
这是……什么?
乍看之下极为普通,整株药草因为干燥后包含花朵的部分都呈现棕褐色,唐昙一时半刻还真辨别不出这是什么,不是他目前已经比较熟悉的那几种,严格来说他还只是个新手,有很多药材他还分辨不出异同之处,或是尚未见过,自然没办法立刻看出这是什么。
他记得自己只是拿了几味常见药材的零碎药末要来炖成中将汤给唐绣,这是他少数记得的药方,因为以前在妹妹小梨还在世时,他常替妹妹抓这味中药炖补,即使目前这年代似乎还未出现这帖药方。
他前些日子翻着铺里的药方书,没有看到中将汤的药方,随口问了下师傅似乎也不知道,他回想了半天才隐约想起当初要替小梨查中将汤药方时,似乎有提到这帖药方最早出现于北宋中后期,然后被记录在官方的药方当中。
北宋王安石变法时,也同时将药物管制由官方合作体系的合卖药所制作贩售,类似于公卖局,长生药铺算是比较特殊、属于半官方的存在,但又非官府可以干涉的对象。
而中将汤药方出现的时间点似乎也是在这段时间……
唐昙忍不住浮现一种荒谬的念头,该不会这药方是由他带来的吧?如果是这样也太扯了……
想远了,他记得自己带回来的是中将汤的药材,为什么会变成这几株看起来差不多的药材?这是打哪来的?
愣怔了半晌,唐昙霍地想起方才的事。
刚才那个人撞了自己之后,两人的东西散落一地,对方仓促地随手捡起看来差不多的包裹就跑,而他自己也没多加注意,然后是那群护卫……唐昙神色一凛,突然觉得手中这几株不知名药草莫名的沉重起来。
或许他真的遇上什么麻烦事了呢……
思索了一会儿,唐昙还是将药草给原封不动的包回去,他的直觉告诉他这应该就是那些护院要追回的东西,肯定不是普通随处可见的药草,起码,对那些人而言。
明天去跟掌柜的打听打听吧?看看这玩意儿是不是那古爷的东西、他是否该归还比较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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