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连吞咽的动作和说话的语气都是种诱惑。现在这个最会勾人的人眼睛定定地像是看着前方,又好像什么都没看,不过是在放空而已,这个表情让他心里有点儿别扭,犹豫了几秒钟还是走过去蹲下:“疼吧?我背你。”
陈亦度笑笑,轻轻踢了一脚他屁股,根本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似的:“不用,走吧。”
黄志雄挠挠头:“我想和你讲讲我的事,你听吗?”
陈亦度分给他一支烟,黄志雄决定把这个信号理解成他想听,定了定神从头开始讲。其实他不太会讲故事,一概是平铺直叙,尤其显得老实可信,陈亦度听着听着就有些恍神,觉得像小时候外婆故事里的从前。
黄志雄生在温州瑞安农村,十几岁时赶上了温州人“移民”海外的高峰时期,说白了也就是偷渡。最热门的路线有法国和意大利两条路,他稀里糊涂地选了法国,为了得到一个合法身份报名进了外籍兵团,靠着年轻身体好通过了重重选拔,分到最精锐的伞兵团签了合同。本来服役满五年就可以得到十年合法居留和优先入籍的资格,然而五年过去,黄志雄发现自己已经不能适应没有训练和任务,没有枪声和硝烟的生活了,他入了籍,紧接着又签了下一个五年合同。他去过科索沃,埃塞俄比亚,科特迪瓦,南奥塞梯,叙利亚,阿富汗,黎巴嫩,每个在新闻上一掠而过的地名,都有人在那里杀人,或者被杀。
黄志雄低头看着雪地,讲起在伊拉克如何失去了自己的战友——真正的战友,讲起重新走进空荡荡的营房那一刻:床铺还在,贴在床板背面的家人照片还在,扔在门后的脏袜子也还在,但是除了他之外所有的人都再也不会回来了。那天他第一次喝得酩酊大醉,在醉后的虚妄幻觉里看见每个战友都在微笑,只有他自己像个孩子似的嚎哭。
他讲述时声音很平稳,陈亦度仍然从中听到了痛苦,压抑着的,无从解脱的痛苦。然后黄志雄说到这一次的任务:他休了一段时间的假,去看了心理医生,但并无帮助,回军团销假时上级把孑然一身的他分配到了新的小队。这是他和新小队第二次任务,上一次的目的地是朝鲜边境某个靠近开城的地方。
“所以你们这一组都是亚裔?”陈亦度从衣兜里掏出瓶半满的酒递给他,“喝一点吧,我现在能理解了。”
黄志雄接了过来,紧紧握在手里摇了摇,只抿了一小口湿湿嘴唇,就还给了陈亦度:“至少让我清醒讲完,”他从口袋里摸出一小条能量棒递过去,是他们第一次见面那天分享的食物,“吃吧。对,我们都是亚裔,至少要有一半亚裔血统,外形上都是蒙古利亚人种,比较容易混进朝鲜人里。”
“……不会成功的。”陈亦度喃喃道。黄志雄的外形太突出了,不是单纯指长相,而是一看就是营养足够生活富足的那种人,和忍饥挨饿鸠形鹄面的当地人格格不入,而且整个小队都是如此。
“对,没有成功,”黄志雄苦笑,“我们差点没出来。然后休整的过程中就接到了这个任务,要求我们一路破坏基础电力设施,油气管道,对部分目标可以实施必要的斩首行动,”他指指自己的鼻子,“第一个目标大概就是我。”
队友在背后捅刀子的滋味太痛了,让他忍不住暴虐和怀疑,或者陈亦度一时不能理解,但是他想告诉他,本来的自己,并不是这个样子的。
“哦,黄志雄是我到法国之后起的名字,”他想起一件挺重要的事情,扭转脖颈去看陈亦度,“我小名叫日跳,黄日跳。”最后这几个字他是用温州话说的,像是山间某种鸟儿在春日里的啁啾。
比黄志雄要好听一点,陈亦度想。
第18章论如何安抚一只心情低落的大黄
一个小时之后他们拦下了一辆路过的皮卡,司机好心地载他们去了最近的火车站,然后无所不能的美元再次发挥了作用,列车员直接把他们带上站台,塞进了舒适温暖的卧铺包箱,还是最好的、只有两张床的那种,临走时心照不宣地冲他们眨眨眼,大笑着说了一串打着嘟噜的俄文。
“他说,‘放心吧这里不是俄罗斯,我们乌克兰没有一个连同性恋都要管的总统。’——我也只能听个大概意思。”黄志雄坐在铺位上,脊背挺直,眼白上全是血丝,“你睡一会儿吧,我刚才看了时刻表,要晚上才能到基辅。”
陈亦度把大衣脱了随随便便扔到地板上,黑色的貂毛没有了顺滑光泽,灰扑扑的,堆在那儿像是只冬眠中的幼熊。黄志雄想,到了基辅应该买一件新的送给他,要最好的那种。
火车抵达终点站的时候,冬夜的基辅夜色低垂华灯初上,像一个最安逸温暖不过的梦境。陈亦度除了去了两次洗手间之外几乎睡了一路,临下车才醒,揉着眼睛问黄志雄:“有水么?”
“还剩一点酒。”黄志雄看着他睡得乱蓬蓬像个毛栗子的脑袋没忍住又想伸手去摸,陈亦度歪头躲开,嗤地笑出来:“这还摸成习惯了?”他站起来伸展了一下四肢,肩膀的关节咔吧咔吧响了两声,“走吧,我们下车找个地方住下,我去找找门路,看能不能弄到早点儿的机票回国。”
回到可以刷信用卡的世界陈亦度如鱼得水,在市中心的五星级酒店开了套间,洗澡的半小时里前台已经按照他留下的尺寸送了全套衣物过来,黄志雄看了看西装的内衬,还是zegna的。他想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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