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见老妪已无大碍,这才四处打量一番。但见茅屋之内虽甚是简陋,倒也干净整洁,足见主人甚是能干。只是绳床瓦灶环堵萧然,后院中鸡不鸣犬不吠,全然没有生气。默辰指着空荡荡的仓廪说道:“圣上极重边功,屡兴王师,于民间征用逐年增多,赋税日重,百姓生计艰难,便是京城附近、天子脚下,也多有背井离乡乞讨为生者,如此开疆扩土,有不如无。”樊云童愤愤道:“嘿嘿,边功!边功!石堡城一役,吐蕃区区数百人凭险据守,令我数万将士战死疆场。我樊云童是个粗人,原也不知圣贤之说,但如此草芥人命,自毁长城,只怕正是取祸之道!”原来玄宗皇帝当年下令攻占石堡城,王忠嗣以石堡城取之无益,且易守难攻,代价太大为由,不愿为保住官职而白白葬送将士性命,故而与皇帝意愿相违,后果因此获罪。后继者哥舒翰不敢违逆帝意,强攻石堡城,死伤数万,将士多有怨气。沈墨辰、樊云童当年亲历惨烈战况,此时想起亦是不寒而栗。
待到那老妪好转无碍,天色已近黄昏,此时农户家人皆已返回,其子深感沈墨辰、樊云童救母之恩,非留二人一宿,二人盛情难却,只得依他。默辰便唤云童付了些银两,且坚不许辞,其子方才受了。农户一家对二人皆是甚为恭敬,好在默辰性格温和,云童直爽无拘,众人在席间不多时便极是融洽了。是夜月明星稀,萤火点点,与喧闹的京城和荒凉的边关相比,乡间夜晚的静谥别有风味,只可惜众人均是心事重重,言谈中均是生计之艰辛和来日的忧虑。
翌日清晨,默辰、云童便辞了农家,趁着早间凉爽,快马加鞭,不多时便进了浔阳县城,浔阳乃是四省通衢之地,往来商旅颇多,二人穿过熙熙攘攘的街道,远远瞧见紧闭的县衙大门口聚集着一群人跪在地上,几名衙役在台阶上高高站着,手持棍棒,神情冷漠。默辰与心下奇怪,当即注目远观,原来那跪着的竟全是一些须发皆白的老人。
“官爷!便让我们见见田大人罢!”跪在最前面的一位老者求道。但台阶上的衙役对他的话充耳不闻,站在中间的那名身肥体壮、满脸横肉的家伙更是将手中杀威棒一震,意示恫吓。老者颤巍巍地喊道:“如今稻谷已熟,大多皆掉落田间地里,若再不抢收,别说纳粮,连日子都没办法过下去了!”他的话立时激起了在场诸人的同声附和,一时之间人群中求见田令兹之声顿起。衙门人声鼎沸,乱作一团。那胖衙役冷冷一笑,转头与同行说道:“一群刁民,有甚么道理讲的?谁敢上这台阶一步,你们便与我打下去!”转头重重的拍了下腰间的佩刀,又朝人群吼道:“叫甚么?打扰了田大人歇息,看老子怎么收拾你们!”他这一声吼甚是凶狠,跪着的众人霎时止住叫喊,胖衙役见状,顿时满面得色。身旁一名精瘦精瘦的衙役原本恐犯了众怒,不敢过于张扬,此时立马神气起来,将手中杀威棒朝地上重重地一顿,厉声喝道:“今日田大人有要事在身,谁有功夫理睬你们这帮刁民?还不赶快给老子滚?”那老者情急智昏,忽地站起来冲上台阶,抱着胖衙役的大腿嘶声叫道:“老爷,我等实在是没有活路才求见田大人的,求求老爷让田大人开开恩罢!”
胖衙役头目大怒,飞起一脚正中老者胸口,口中骂道:“老不死的,找死么?”那老者年迈体衰,如何经得住他这一脚?身子仰面朝后一倒,登时没了声响。云童远远看在眼里,当即勃然大怒,便要冲上前去教训那衙役。默辰却不愿在这衙门口生出事端来,忙挡住云童,令他不可轻举妄动,云童愤愤而止,却俯身拾起两枚石子。此时台下众人已然大乱,众人一并拥上前去叫道:“田大人!田大人!”胖衙役一惊,退后两步抽出佩刀吼道:“都不要命了么?快给老子轰走!”左右衙役齐齐举起手中杀威棒,却都知一棒下去,这些年岁颇高的老人焉有命在?故而倒也不敢真的打将下去,只是横起手中木棒,奋力拦住众人冲上台阶。但台下群情激奋,早已己不顾死活,如何肯就此退下?胖衙役怒道:“还不给老子动手?”那瘦御役最是狠恶,一扬手中木棍,便朝人群中没头没脸地砸将下去!
眼看木棍就落下,在县衙门前围观的众人齐声惊呼,不忍再看。说时迟,那时快,只听到两声惨叫一前一后发出,众人定睛一看,台阶上那瘦衙役抱着手臂在地上痛苦哀嚎,手中粗大的木棍竟然砸在了胖衙役的头上,胖衙役跌坐在地,头顶皮开肉绽、鲜血横流。这一变故便在电光火石之间,谁也没有看清楚瘦衙役为何自残手臂、棒打同门,一众衙役均是大惊失色,急忙扶起二人。却见瘦衙役脸色惨白,左臂软软垂下,手掌鲜血淋漓,细看之下,竟已然断了两根手指。那胖衙役从剧痛中苏醒,狂怒之下,也不多问,拔出佩刀便朝台阶上的人群胡乱砍将过去。在场外围观的众人见他满脸是血,宛如凶神恶煞一般,只道台下的老人必有死伤,顿时连惊呼连连。
便在此时,忽闻尖锐的啸叫声传来,随即一声脆响,胖衙役手中的朴刀齐柄而断,刀身掉落在地,人却收势不住,重重地朝前扑倒。胖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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