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太白高声呼叫酒保,一个身材低矮敦实的富态男子应声而出,却是藏酒阁的老板冷中元,原来三人在高台之上相斗之时,早惊动冷中元上来,只是三人激斗正酣,不敢贸然现身。冷中元上前道:“三位稍候,在下已吩咐小二下山买酒去了。”樊云童奇道:“为何要下山买酒?”冷中元指着远处悬崖道:“三位请看。”默辰顺着他手指方向定睛一看,原来是取酒的绳梯已断,只剩半截挂在悬崖之上。这千仞绝壁从江水中拔地而起,其间怪石嶙峋,险象丛生,便是胆大之人沿绳梯而下也须思量再三,现下绳梯已断,自是只能望酒兴叹了。太白见状极是失望,对默辰说道:“无好酒不能尽兴也。”樊云童亦大为沮丧,悔不该将七坛美酒尽数砸了。默辰却微微一笑,伸手道:“请借先生宝剑一用。”太白不知他要做甚么,迟疑地将长剑交到默辰手中。
默辰持剑在手,纵身跃下高台。李太白、冷中元相顾骇然,追上一步高叫道:“先生不可!”樊云童却知默辰必有主意,虽是吃惊,倒也没有失态。太白叫声未尽,默辰已在数丈之外,只见他去势将尽,身子急向下坠,默辰长剑一伸,刺入峭壁之中三分,剑身微弯,身子复又荡起,向前飘出老远,落在一块山石之上,双足一蹬,再往前跃去。如此反复数次,须臾之间便已靠近藏酒的洞口,他灰白的长衫高高扬起,衣袂飘飘犹若凭虚御风,直将太白和冷中元看得目瞪口呆,直到他进入洞中,方才齐声欢呼起来。未几,默辰左臂环抱一大坛酒,右手持剑,纵身又跃出洞口。其时酒楼里的酒客听得冷中元、李太白呼叫,皆从窗口探出头来观望,见默辰在悬崖峭壁之间如履平地,无不目眩神驰、高声叫好。片刻之后,默辰跃上高台,将足足有二三十斤重的酒坛放在桌上,朝冷中元笑道:“酒中仙在此,冷老板怎可以劣酒待之?”说罢将剑交还给太白。太白还剑入鞘,见他面不改色气不喘,不由得大为心折。冷中元打开酒坛,倒了三大杯,说道:“今日三位只管尽情畅饮,藏酒阁分文不取。”默辰、太白、云童皆是开怀大笑,举起杯来一饮而尽。
于是三人前嫌尽释,在高台之上饮酒畅谈。默辰道:“早先数年默辰听闻先生奉诏翰林,如何又流落四方?”太白微微一笑,道:“纵酒以自昏秽,权贵甚厌之,在朝数年,诗文只为点缀太平,我亦厌之,故而辞官离京。在下素来志向短浅,流落江湖正当其所。”默辰见他笑中带涩,知是其自嘲之言。默辰也曾品读太白早年的《与韩荆州书》,知此人实则抱青云之志,只是生性洒脱磊落,精于文墨而不善权变之机,于得意之时必不免率性而为,因此而遭人嫉恨也不足为奇。此等脾性若是游历江湖自无不可,但在朝为官则恐怕动辄得咎了。默辰追随王忠嗣为官为将多年,深知其中利害,当下也不褒贬于他。两人均是饱读诗书之辈,又皆有郁郁不得志之感,故而把酒言欢,大有相见恨晚之意,太白尽数数年来江湖游历的奇闻异事,默辰则畅谈边疆征战的雄伟旧事,樊云童举杯相陪,大感快慰。
不多时,一大坛酒已然见半,三人皆大有醉意,默辰眼神朦胧,忽见门口一团红影转出,定睛一看,却是一个红衣少女笑吟吟地站在门口,说道:“爹爹使我来看护三位前辈饮酒。”默辰朝太白哈哈笑道:“冷老板深恐先生大醉跌落悬崖了。”太白霍然拉起默辰,二人并肩站立在高台边缘,脚下便是千仞绝壁,江水拍岸之声不绝于耳,太白伸手遥指江中随波荡漾的一轮明月道:“他日我若醉乡捕月而死,乃是正当其所也!”樊云童见此人狂意大发,也是暗暗心惊。其时玉盘高悬,山风轻拂,默辰自出京以来,心情便未曾这般舒畅。当下叫那女孩儿过来,附耳说了几句话,那女孩儿眼睛一亮,当即转身去了,未过多时,又带着笔墨上来,后面还跟着个体格颇为健壮的青年。青年哭丧着脸,手中却端着一方极大的砚台。
默辰令樊云童将坛中美酒倒了一些到砚池,那少女板着脸,朝那青年娇声说道:“雷大哥须得快些磨好这池墨。”那青年哀声道:“好若水,你且饶了我罢!”冷若水昂起头哼了一声:“不磨也罢,我明日须得跟雷伯伯说你与泼皮打架的事了。”默辰看了看那青年,见他鼻青脸肿,显是与人打架去了。那青年慌了神,将砚台端到一边苦着脸磨将起来,脑袋却不停地左右张望,恨不得找个借口溜之大吉。过不半晌果然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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