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平帝连忙追问可真。
姜决苦笑:“圣上,儿不过半载之寿,又无子嗣后代,何苦无故捏造罪状?”
承平又是心疼又是内疚,又思天罚非是自身之故,心中落下好大一块石头,又忧心起姜凌姜准的安危来。
姜决忙请令要亲去揖拿,又道:“徐知命行妖邪之事,能通鬼神。”
承平帝面色难看,长叹道:“大郎可知为父为何不曾重用不良司?这不良司乃一把无鞘的快刀,这刀无鞘,伤他人,也能伤己身。皇家事,不良司知之甚多,司中又曾招揽奇人异士无数,妄参生死。”
姜家的皇位来路不正,生怕士族大家不服,才暗设利刀,为皇家铲除异己。只是,这把威摄臣属的刀,渐为皇家所忌惮,一思及就如芒背刺,夜不能安。不良司权柄一步一步被削,沦落到专司查案缉拿。
“徐知命这是对皇家不满,早生反心啊。”承平帝怒恨交加,一条皇家养的狗,反咬起主家来,真是罪不可恕:“可怜八郎和小九,生死不知。”
承平帝这会也不嫌弃姜准粗蛮肥壮,再想想毓秀的姜凌,简直痛不欲生,掩面吩咐道:“皇后那边暂且瞒下,她知晓,如何承受。”
姜决在心中嗤笑,面上陪着伤心,指天为誓道:“阿父放心,不论徐知命藏身何处,儿定将他擒回。八郎和小九,乃徐知命的护身符,想来暂且无虞。”
“对对对,大郎言之有理。”承平帝连连点头。他操心了姜准和姜凌,开始担心起姜决来,“外面天雷地火,大郎先在宫中暂避。”
哪怕姜决一心想要姜准和姜凌兄弟为自己的陪葬,听了承平帝的话一时也竟也不知如何作答,半晌才苦笑道:“阿父,救人譬如救火,徐知命一介亡命之徒,焉知他不会狗急跳墙痛下杀手。”
承平帝老脸一红,深悔自己思虑不周,又令召朱申协助姜决。
姜决心怀鬼胎,瞒下朱申已死之事,道:“朱卫查觉异变,已去追捕徐犯。”
承平帝大慰,指点道:“朱申虽身世不堪,才干还是有的。”
姜决生生摁下上扬的嘴角,点头称是,揖礼道:“圣上还要面见臣子,儿先行告退,缉捕徐贼。”
“大郎小心。”承平帝听着雷闪霹雳声,难掩不安。
姜决施施然退下,没走出几步,就见几个宫人到中面带骇色,匆匆赶来,不及见到承平帝便跪倒在地,泣道:“圣上,十一郎为雷声所惊,竟……竟……没,没了……声…声息。”
“什么?”承平帝大惊失色,“小十一生得康健,怎会……怎会……”
姜决露出一个欢快的浅笑,抬头看了眼满天的张牙舞爪的紫电,心道:好一个天罚,好一个天罚。隆隆雷声中,他仿佛听到宫中女子哀哭声,还有那来来去去的忽忽脚步,它们带来一个又一个的噩耗,摧人心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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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刹静静地躺在地上,外面的风雨变化不能引起他心绪的一丝起伏,他用尽心力感受着,捕捉着身畔的那一点点微弱的气息。
风寄娘跪坐在一边,轻抚着雷刹的面颊,可惜他并无所觉。流亡于阴阳二界之外,原来是这处境,她耳能听,目能视,然而,却两相隔绝,她于阳界人,阴界鬼都无形。
“寄娘。”雷刹轻唤。
“郎君。”风寄娘回了一声,再看雷刹面目,果然,他听不见自己的话,她却不知,雷刹依稀能感觉到自己在他身边。
雷刹又躺了很久,电闪交织间昼夜难分,他也懒得去管眼下是什么时辰。拿手臂挡住双眸,掩去所有的心酸悲苦,聚散之间,相思都无寄处……
想了想,翻身坐起,摸遍全身终于在荷囊里摸出一丸香来,小心翼翼地点燃,轻烟淡淡散开,清香泌凉,提神醒脑。雷刹不由忆起风寄娘的那些香,那些酒,归叶寺的那些牡丹。
风寄娘看着雷刹的侧颜,见他似有怀念,心念一动,以指尖沾烟为墨,写道:寺中还有何年酒。
轻烟如水被人搅动,渐成一行字,雷刹一惊坐起:“寺中有酒?”
风寄娘亦是又惊又喜,答道:奴家还欠郎君好些酒。
雷刹一夜之间经此大喜大悲,终于大笑出声,道:“寄娘,我从未有片刻这般谢上苍无绝人之路。”
二人一问一答,至香燃烬。
雷刹这才惊觉,不知何时天已大亮,满天乌云散尽,雷闪皆退。步出徐府,坊中各家都摆着供桌,有屋舍树木被天火烧焦,还有几处仍燃着熊熊大火,官兵执刀往返各坊之间。他本欲出城去归叶寺,谁知城门重病把守,许进不许出。
雷刹打听了一下城中之事,不禁深深皱眉,与风寄娘道:“徐知命续命之事似乎是成了,九王莫非还活着?”
风寄娘也不知此事如何能了,没有香作媒介,二人不能说话。
雷刹心有不甘,风寄娘与他身隔两界,这笔账怎么也要算到徐知命身上,无有结果,实然消心头怨气。想了想,回自家宅院一趟,将屋宅与一笔银钱交给裴叔,只道:“裴叔,我有要事远行,不知归期,你收下屋契仆役身契,只管安心在这颐养天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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