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廷咳嗽一下,蹬了黄京一眼:“这种时事肯定是不会考的。”
“那会考什么?最近最大的时事不就是北伐么?”陆永问道。
一直不怎么吭声的钱十七郎钱闻道:“若是我为考官,我会考文武之御。”
“为何?”刘钧不解:“自来只有军功才可居高位,进官宰。只会读书不过是个校书、长史之类的小官罢了。文武之御,必定是以武御文,有甚好考的?”
钱闻沉吟了一刻,才道:“你们可知曹国公主之事?”
刘家人哪里知道什么曹国公主,他们方才虽与赵三郎相熟,但是赵三郎这个人嘴巴会说,见风景见人都能说个头头是道,但就是不说家里事。
刘钧和陆永茫然摇摇头。
钱闻道:“对咱们来说最大的事是不久前的北伐。但是对官家来说,最大的事是他的长女,曹国公主出家一事。”
“啊!”
“啊!”
刘家人全都惊讶了。
“好好的公主不当,出家了!”陈氏直接说出来了。
刘贞心里也是一惊,赵三郎的亲阿姊叫曹国公主,而且连书院里的书生都知道,可见影响多大。
黄京性格活泼些,他几句话就把事情八卦了出来:“自来皇室好与武将联姻。他们赵氏也是武将世家,子女多会武艺。曹国公主早年也是位巾帼俊杰,却被官家嫁于了河东大儒卢绾之子。据说日子过得不甚和睦,曹国公主几次想和离都被官家拒绝了。最后公主自杀,幸好为人所救,便出了家。”
“都要死了,官家还不同意和离?”刘家人惊讶了,公主这样的人,不都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么?从来只听说驸马受气,哪有公主如此憋屈的?
钱闻点头:“不错。诗书传家的儒生最是不屑与皇室结亲,他们规矩森严,哪里有武将家里来的松快。可是官家拼着长女一生,也要与这卢氏结亲,让公主如平凡女子般侍奉舅姑、服从手无缚鸡之力的丈夫。如此抬举卢家这样空有诗书的人家,这透露着,官家要大用文人。不是过去的文武双全,而是纯文人。”
谢廷道:“从来都是穷文富武,朝廷选材要文武双全,只能让世家大族把持朝纲。而官家分文武科取才,没有武艺、不通兵法的纯文人也有了晋身之梯。那卢氏便是之一。”
“大用文人,那身居高位的武将可能答应?”经过百年战乱,官家年年换,武将随时造反。陆永很是认真地问,他想这官家如此行事,以文御武,岂不是以卵击石?
“身居高位的武将?”黄京嘻嘻一笑:“早年先帝杯酒释兵权,老将们都解甲归田。顶上来的子侄们,大多压不住手下骄兵。此番北伐失败,折损了好些悍将宿帅,符经略、杨帅等都没了。剩下的老将,潘经略、曹经略俱是待罪之身。哪有人身居高位?此时加开恩科,还不是那些迂腐宿儒们挑走狗的时候。”却是越说越不客气了。
但世情如此,与凌阳城百姓粗鄙地议论,共通,京城士子们对官家、朝廷也自有自己的评价。
刘贞耳朵里听着他们继续的探讨,脑子里全装的是那位自杀未成,最后出家也不能摆脱婚姻的同龄姑娘----曹国公主。赵休的亲阿姊。
那位公主,刀枪棍棒样样使的,是位巾帼豪杰。
那位公主,自有丧母,便操持幼弟生活,处处周到,是位能干的娘子。
那位公主,是官家的长女,该是千娇百宠,有个样样都合心意的驸马。
怎地最后,终老佛门?
只为了宣示以文御武?
对了,那么多的兵将折损在北地,掘开黄河淹死无数北人,难道也是为了以文御武吗?
官家明明是个连我家买病鸭都关心的好官家好人……刘贞轻轻打了个寒颤。
赵三郎……赵三郎……你会怕吗?
刘贞抬头看天,月明星稀,更深露重……
☆、认亲
冬至后一连下了两三场雪,天气冷得很快。据京郊的原住几家说,从来没有这般冷过。
刘家人本就是从北方寒冷的地方来的,倒是还算适应,就是因为天气的原因,一时无法没有落实好来年春天租种的人选。
对于水田的处置,刘家人也拿不定主意。
雪后初晴,陈氏带刘贞进了城,说是谢廷打听到了刘家族中有人流落到京城的消息,她要好好确认一下。
异乡异客的刘家人,自然是欣喜异常。虽说刘父当年不知道什么原因独自一人跑去了凌阳,但是所谓树大根深,人无族不成气候,不能说寸步难行,但是也是缺少臂膀,少了照应。
陈氏和刘贞既然是去认亲,自然收拾打扮得干净利索,虽然是孝期未过不能穿红戴绿,但是母女二人也挑了有暗纹的衣料。刘贞还是簪着陆永送的通草花,乌鸦色的头发上一朵淡黄色的荼蘼花,让一贯长得大只的她有了一二分少女的形态。
据说,这位族人是个读书人,旅居在东关书院。
刘贞一直都知道自己的爹爹是个能文能武的人,还是一个每日要吃三顿饭的人,一定是来自大家族的。
陈氏分外欣喜的是,这个人若真是族人,一定能提携刘钧,让他真正做个读书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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