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就更应该救他了,”阮颐顿了顿,笑容比之前更明朗了一些,“活着才能赎罪。”
快走到自己家小区时,阮颐指了指前面的路口说道:“前面就是我家小区啦,谢谢你送我回来。”
“不用谢,”段执一笑了笑,似乎是踌躇了一会儿,才缓缓问道,“阮颐,我们是在化学实验室一起上过课吧?”
“你别告诉我你连这都不记得了。”
好像有点失落。
“我不是这个意思。”段执一有些不好意思,语气依旧不紧不慢,“我高中时很少跟女生接触,更不用说是外班的女生了。只是我听你说话的时候,总觉得….”
“觉得什么?”
“觉得我好像知道你要说什么。”
回到家里,阮颐直奔卧室。把手伸到床下,尽力去够那个盒子。
那个盒子。
回国以后,她就一直忘了收拾它。打开已经布满灰尘的木盒,里面装得满满当当,却是轻巧的。
全是被折成小方块的纸条。
仪式一般地,阮颐从里面随便拿了一张,缓缓地打开,像是电影里的慢镜头,越慢越能让人感受其中不可言说的情意。上面的字迹清秀,钢笔划过的、细细的笔尖像是她婉转的心思悠长绵延。
“十二月三十日。周围的人都在讲考试作弊的事,说这次有多少多少人作弊什么的。其实以前我也乐衷于吐槽他们这些不讲规则的人。但后来就不想吐槽了,别人怎么样跟我实在是没什么关系。即使高考把我压下去几名我也认了。你听过刘若英的《原来你还在这里》吗?该隐瞒的事总清晰,千言万语只能无语。”
“二月二十七日。上次跟你提起的那个女孩子,她看一本书都看了一半了!她男朋友说,这个看了对你没什么用,她就不看了!如果未来有一天,我吃中餐还是西餐,选择我喜欢的发型乃至我看什么书都有一个未来可能与我毫无瓜葛的人对我指手画脚,那我宁愿离开这个当下可能对我来说很重要的人。如果一个人,连选择的机会都没有了,结果如何大概也不重要了吧。”
“三月五日。今天早上寝室没开灯,我起床洗脸,到处找我的卫生纸,突然发现一团白色生物,我以为是用过的纸巾,随手往垃圾桶里一扔,然后听见清脆的“啪嗒”声,我的手表被我扔进了垃圾桶…陶瓷的…你懂的….”
“四月二日。哈哈哈哈哈哈哈段执一,这一张大概是我写给你的最后一张纸条了。我听我们班女生说,你告诉他们,你喜欢的女生是文科班的。我想你大概喜欢那种文静内敛的女孩子吧,可以和你一起看书,笑起来又能让整个世界都明亮起来。再见了。段执一。”
眼泪不可抑止地狂奔而下,很多个晚上,她躲在被子里,把一些有趣一点的小事,或者看了些什么书,老师说了什么有趣的段子,都写在了纸条上,用她从来不会用的那种语气。然后再轻轻拧开那瓶“风露”,用小指轻轻抹上一点,亲吻般在纸上划过,对折,再对折。精心挑选这一堆纸条中的一张,把它放在自己的枕下,其余的便塞在这个盒子里,按下闹钟,睡得香甜。
她忽然想起高二下学期的那个下午。
当真是清明时节雨纷纷,她记得那天的雨下得格外的大。两节体育课后紧接着两节数学课,原本她打算回寝室找找那本谷崎润一郎的《阴翳礼赞》有没有被带到学校,却被体育老师困在了教室里,让他们自由复习。
课间时,周衡扬从后门急急忙忙冲进来,对瑶瑶神神秘秘地说道:“瑶瑶我刚刚听说了一个消息!”
阮颐猜到,周衡扬这个样子,一定又不知道从哪里听来了什么八卦小道消息,索性也把书反手一盖,用手撑着头饶有趣味地看着她。
“我听我在一班的初中同学说!段执一在他们班承认,自己喜欢的女生在文科班了!”
阮颐以前不懂,为什么有人会在一瞬间太阳穴崩裂一样的疼,但她在那瞬间却顿悟了头皮发麻是什么意思。从两边到中间的酥麻,鼻梁也连带着有些酸痛。
段执一,段执一。
三个字像是千丝万缕的蜘蛛网在她脑子里绕成一团,又像是不停弹动的小球在脑子里蹦来蹦去。
他有喜欢的人了,有喜欢的人了。少女时代,自认为最高尚而骄傲的暗恋在那一刻土崩瓦解,倘若有人知晓她这份心意,或许她还愿意抱着那人肆无忌惮地哭一场。只是此时此刻,说出来,她讳莫如深的暗恋故事和她本人都成了一个笑话。
撑不下去了。
她强忍住,装作有些着急地冲着瑶瑶匆匆说了句,我有本书忘带了,晚上语文课要用,我现在回寝室去拿。然后便不管不顾地狂奔而出。
教学楼离寝室好远,阮颐在雨里走了很久也走不到。她从来不理解为什么失恋的人、告白失败的人要在雨中奔跑,这种傻瓜式的行为到底有什么意义,难道说一场失败爱恋的落幕总是需要一场倾盆大雨来画上句号吗?
无数个天蒙蒙亮的早晨,她看着时针才指到五的闹钟挣扎着起床,小心翼翼地洗漱,怕打扰到还在睡梦中的室友,摸着黑从寝室狂奔到教学楼。每一次她都拼命按耐住自己狂跳的内心,四处打量确认整栋教学楼只有她一个人的时候,再装作理所当然地走进一班的教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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