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颐。”
眼泪刚被憋回去的她被自己的名字吸引,望向小区门口。刚刚下车位置,有个人正挺拔地站在那里。
像是故意地,成全了她的那些梦。
灯光下,她看见他正望向自己这边,不同于十一年前他们站在路灯下那个匆忙的对视,男人眼里多了一些她看不清的东西,不浑浊也不明朗。
“你怎么还没走?”阮颐努力调整好自己的表情,在走到他跟前时,她确定自己眼睛里已经没有丝毫低落的情绪了。
“你看手机了吗?周衡扬把电话打到我这里,说她联系不到你。”
她刚刚整个人陷入回忆,完全没有在意手机有没有震动或者是响铃。
“哦,我没仔细看,”她掏出手机,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自己调成了静音。划了划,发现里面有十几个未接电话,大多都是来自周衡扬,只有最新的两个是段执一打过来的。
她的脑仁有点疼,这么多电话没接,她会被周衡扬那只大唠叨给烦死的。
“喂?衡扬老大,小的知错了。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手机被调成静音了….什么?伤哪儿了?会破相吗?”原本装作玩手机非礼勿听的段执一听见阮颐的声音突然高了一个八度,把手机踹回兜里,凝神看着眼前人眉头纠在一起。
“好,我知道了,我现在和他在一起呢,你别怕,等我啊,我马上过来。”
“怎么了?”电话一挂,段执一便替她打开车门。
“说是在家里煮火锅的时候不小心把锅给碰翻了,腿烫伤了,现在在你们医院里。”
阮颐钻进车内,双腿紧闭,着急地用手摩挲着膝盖。
周衡扬说话的语气还是那么吊儿郎当的,但阮颐知道,她说起自己的时候向来都是云淡风轻。只有她和林淦出事的时候,才会感觉到她语气里的焦急。
“你别急,先把安全带系好。等会儿你去看她,我去向医生了解一下情况。”
他的速度比平时快了一些,但语气仍然不紧不慢,这样的平静让她慌张的情绪渐渐平缓了下来。
高大的写字楼像是从身边滑过,车里静静的。稍稍安稳下来的阮颐突然想到那日在家里整理那些纸条时,偶尔翻出的那张没有给他的梦境。
“十月五日。今天白天我和朋友们去了游乐场,回来就梦到你了。我梦到和他们一起等地铁时,你站在隔壁一节车厢站台前。你的身旁跟了一个女孩子,模样很是不清晰,只知道着一身红裙,像是古典舞考试时穿的那种裙子。
你站在她旁边,与我记忆里不同,你笑着对她轻轻地说,而她反而成了倾听者。后来我们上了车,地铁开得飞快,来往之间人挤人,但我还是看见你和她随着人流下了车,而我留在了车上。
后来呢?后来我就去玩海盗船了。
段执一,我已经有半年没有见过你了。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我。”
“阮颐?”
“哎。”她应接地有些仓促,脑子里思绪纷杂。段执一已经唤了她几声,她都没听见,“怎么了?”
她没说话。刚刚光顾着紧张,在他的副驾驶里坐了这么久,才开始有些后知后觉的紧张。他的声音还是不紧不慢,像清晨古寺的钟鸣,缓缓地敲进她的心里。
“帮我把你面前抽屉里的手机拿出来。”
阮颐掰开抽屉,手伸进里面摸了摸。她摸到了数据线,cd、盒子、小小的瓶罐,就是不见手机的踪影。她尽力地尝试睁大眼睛去看,即使她知道,这些都是徒劳。
车里没有光,即使穿过最繁华的街道,那些一闪而过的亮光也不足以支撑她这个资深夜盲看清眼前。
她感觉有一双眼睛正在注视她笨拙的动作。
‘啪’。
头顶上的照明灯亮了,有一只手机正安静地躺在她手边的位置。
“手机没设密码,你打开通讯录找找烧伤科杜明远医生。”
这大概是个专用的工作手机。阮颐拨通了电话,将手机举到段执一的耳边。这个姿势对阮颐来说有点亲密,她的手腕似乎能感觉到那个人均匀的呼吸,她感觉自己正拖着脚步狂奔在校园的跑道上,除了那个人的呼吸,还有自己无法控制的心跳。
突然,对方转头看了她一眼,直直地盯住她的眼睛。
像是….疑惑,或者探究。
“喂,杜医生,我是小段。打扰您了,您今天晚上在医院吗?”电话的接通给了阮颐喘息的机会,刚刚那个眼神,让她有些措手不及。
她,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吗?
“嗯对,我朋友烫伤了,刚送过来,女性….对。”阮颐的手有点酸,她拧过身子,换了只手。
“呃…..是这样吗……好的,我们马上到,麻烦你了。再见。”
“她怎么样了?”阮颐虽然对段执一刚刚的一怔有些不解,却也顾不得那么多,连忙询问周衡扬的情况。
“医生说伤口很小,没什么大碍。去了再说吧。”
被打断的小提琴曲继续随夜色继续流淌,恰好是她很喜欢的那种旋律。
他好像一直在尝试安抚她,各种方式。又好像压根什么都没做,一切的一切都是他的潜意识。无论如何,他让她的心静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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