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突然响起,阮颐看了看名字,嘴角弯成弧。
“在山上。”
“你在哪里?”
阮颐知道,他的第一句话肯定是这个。他们同时讲话,然后同时扑哧一笑,像是很久很久以前,在楼梯间,段执一口误,两个人相视而笑。
“你的手臂好些了吗?”
“好多了。”
拜托,你昨晚才给我发消息,哪有这么快。虽然心里这么想,但还是不由地生出一种温暖。就像是,那次去四川一样。
“段执一,”她叫他,“你去过成都吗?”
“去过。”他先是一愣,而后温和地答道,“小时候。”
“那个电话是你打的吗?”阮颐也觉得她的思维很跳跃,她是想到什么就问什么,就像很久很久以前,她写过的那些没有任何关联的纸条一样。
“哪个?”
“你去国外救援的时候,我接到过一个什么话也没说的电话,是你打的,对吗?”
“嗯,我手机丢了,我借的朋友的电话。”
“为什么呢?”
阮颐此刻的内心很柔软,像是接近海平线的太阳,寂静又温和。多好呀,多简单的问题,只需要问出来,就有答案了。
“我很想你。”
阮颐承认,其实很早两个人就可以袒露心扉了,只是她的心里总有一点怪异的邪念在作祟,他的一句喜欢文科生,让她在孤独和漫长的暗恋中活了这么些年。让他等等,又有什么问题呢?
“是吗?那说起这个,我有个问题想要问你。”她的声音上扬,显然是轻快地。段执一在那边嗯了一声,浅浅地笑着,等着那个人的发问。
“如果你记得我写过的每一张纸条,为什么你原先不问那个凌弋,我是谁?”
那边忽然沉默了。大约过了一分钟,段执一才缓缓地说,那种口气像是每说一个字,都可以叹一段长长的气。
“我问了,很早就问了,他说写给他纸条的,是一个文科班的女生。”
原来,是这样啼笑皆非的结局。阮颐感觉自己有眼泪滴了一滴下来,也不知道这对她来说究竟是从头至尾两个人都互相喜欢的好结局,还是因为一个奇怪的配角而阴差阳错等了彼此十年的坏结局。
“阮颐,我有话跟你说。”
那边的声音窸窸窣窣的,段执一忽然很正经地清了清嗓子,一字一句地说道:“六月十七日。阮颐,我以前看到过你写的好多好多纸条,所有的内容我都记得,甚至有一部分我瞒着凌弋藏起来了,所以我很了解你的脾气。虽然你在别人的眼里或许无趣又严肃,但我认真看过你写的内容,我明白,你其实是个对世界抱有痛感欢脱又温柔的人。
我不知道我的未来会遇到谁,但在和你重逢的那一刻我知道了。你很喜欢读巴尔蒙特的一句话:为了看看阳光,我来到这个世上。从前我也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但我现在也知道了。我预见性地觉得未来的我一定不会为一个人一件事停留,除非那和你有关。
你说,你未来要去有我的城市,要拼命融入我的生活,去做我生命里不一样的那个存在。其实你不用拼命,你光是出现就已经做到了。对于你的问题我想说,我喜欢的是你,我相信你也足够喜欢你自己。
你说即使强扭的瓜不甜,可你就是要扭下来。扭下来了,你就高兴了。现在就算是你不走,我总有一天也会走到你的身边。很抱歉,过去十年我没有收到你这几张便利贴,但很巧的是我所有的幻想画面里,读书、爬山、旅游你也在笑,即使我根本不知道你的脸。
我知道你是什么样子,我和你一样,我的朋友也不多,同学和朋友我也分得很开,但我记得,你写给我的你,就是我所熟悉的你。
阮颐,你现在已经在你的未来里了。以前,喜不喜欢,说些什么都是你来做决定。这一次,未来的路上,有没有你,是什么样子的你,我希望能交给我来决定。”
阮颐这几天一直睡不好,她觉得就是因为那张长年被她压在枕头底下的字条莫名其妙消失了,现在她知道它去哪里了,心也就定了。
她抹了抹早已湿掉的脸庞,轻轻地说:
“段执一,以后我们一起再去成都吧。”
☆、(完结篇)如梦初醒
二零一八年十二月三十一日。
“喂,缪阳,我到了,你在哪儿呢。”阮颐走到s中门口,四处张望着。
明天,是她和段执一的婚礼。
说起来也奇怪,他们像骆驼一样把头埋进土里,花了整整十年等待另一个人的出现,重逢后却只用了一年就光速结婚,这让许多他们的高中同学在听到这个消息后都极其诧异----阮颐,段执一,他们居然有过交集?
她从云南回来那天,段执一早早地就等在接机口。她冲他招手,他向她走来。
那一刻,阮颐从那个人身上看到了十年光阴的影子,他从办公室出来,从医学院教室出来,从病房门口向她走来,每一步他都走得异常坚定。
阮颐原本想把行李箱递给他,却没想段执一走过来后便用力地把她搂在了怀里。奇怪的是,在那一瞬间她似乎觉得,没错,这是他们一直以来的习惯。他们好像已经这样生活了很多年,这次只不过是阮颐出差或者闹脾气离家出走。对,这种感觉就像是那句‘你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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