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重高塔落地的一刹那,如古庙悠远而寂寥的钟声缓缓氤氲开来。当古塔封印真正消散的一刹那,像是多年堆积的岁月忽然卷土重来,山崩地裂般向着塔身侵蚀,不过瞬息功夫,古塔便显出陈旧来,仿佛荒置许久,久到已经被时光模糊了详细的模样。
蓬莱仙境似乎总有这样的力量,无论你是什么样的修着,无论你是怎样的修为,无论你是怎样的脾性,搁在了此地,都是一视同仁,全然是理智尽失的模样,就好像这辈子的任性加加减减,最后成了此时的不假思索。
封九站在一边看着,就像是在旁观一场闹剧。
平心而论,封九对这一座似乎是凭空出现的一座高塔很是好奇。
塔中的景象和封九想象中的并不相同,封九像是走入了一片古战场,四处是烽烟已凉的荒景,细细听来,似乎还有兵马铁蹄之声在耳边回荡一般。
封九弯腰,拨开脚边的沙子,捡起一块似铁非石的吊牌,上面模模糊糊刻着一个号码。他尚未辨认出上面数字是什么,便闻得响动声,抬眸看去,之间不远处有一对兵马列阵森严地面对着他。
他再看向对面,之间那处不知何时有一座城,城门大开,亦有兵马鱼贯而出。
“这算是什么?”封九笑道:“旧事重演吗?”
言罢封九脚尖一点,俶尔掠向一旁,不打算做这两军阵前的绊脚石。谁知他一退,两边景致亦随着他挪动。
“合着我才是这两边的共同敌人不成?”封九苦中作乐地想:“我有这么招人恨吗?”
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人有什么奇怪的乌鸦嘴属性,他话音刚落,两侧也突见烟尘起,喊杀声由远及近。
悲回风幸灾乐祸道:“得,四面楚歌。”
“你可闭嘴吧你。”封九一个头恨不得两个大。
“不应该啊。”封九摸摸下巴:“我长这么大,就没见过哪场战役是四军混战的。”
封怀玉也没见过,但这不妨碍他见缝插针地挖苦封九一把:“你这也算是第一人了,要是给你摆出个十面埋伏的阵仗,你就真哭去吧。”
封九撇撇嘴不理他,灵力汇聚眼中,想着四方兵马远眺。
“要不怎么说出来混得带点脑子。”封九说:“四面装束,看着都是不同时代的,但看着人脸都是一个样,必定只有一处是真实的,剩下三处是不同的投映幻象。”
封怀玉这辈子大概都对封九说不出一句认同:“那你倒是猜猜看那个是真的。”
封九哼哼两声,其实心里也没底。
没人敢说对蓬莱仙境很了解,哪怕是南翼或是青龙。
蓬莱仙境就是是何时碎裂甚至都是一段不可追溯的往事,这片片碎片在不知几数的时间空间中飘荡不知多少年,还留有多少当年的仙家之地的原貌都没人说得准。
再怎么算无遗漏的人在面对这样的全然陌生的幻境都不能说他十全把握在手,何况封九。
故而封九在面对这样的情境时显得颇为谨慎,就算他仍然一切如旧地和封怀玉插科打诨,但悲回风跟了他这么久,还是能感觉到他情绪上的变化。
封九显得很敏感,甚至有些草木皆兵。
这不大正常。
甚至有些反常。
悲回风问:“打算怎么办?”
他这话问得真情实感,似乎全心全意信任着封九,将茫然无措时的希望全数寄托在了封九身上一样。
封九瞬间便觉得压力有点大,甚至怀疑悲回风是故意的。
封九心里没底地很,此处给他的可供推演的讯息实在是太少,简直就是无从下手。
“要不干脆蒙一个吧。”封九自暴自弃地想。
悲回风对此没有任何意见。
封怀玉酸溜溜道:“其实按照他的天运,蒙其实比他认认真真坐在那想要省时省力且靠谱得多。”
封九听完什么意见都没有,似乎煞有其事地点了点头,像是认同,然后顺手在玉戒上画了个禁言咒。
阵前披坚执锐的将军见到封九前来,说了一句什么,言语怪异,封九没听懂,但他看明白了将军挥刀前指的动作。
打架这种事封九就没怕过,他握着悲回风,豪气万丈道:“来战。”
将军半句话未说,驱马上前,长刀悍然出手。
甫一交锋,封九手中悲回风便脱手而出。封九连退数步,一条胳膊被震得麻木,半点力都使不上。
封九呼吸都顿了一下,然后非常识时务地换一只手提起悲回风,转身就跑。
悲回风吱哇乱叫:“你还行不行了,那把刀居然敢鄙视我,你跑什么,我要跟它决一死战,它竟敢鄙视我!”
封九非常不理解悲回风作为一把刀哪来的那么强烈的自尊心,脚下不停,冲动一方阵前,一咬牙,径直撞了过去,谁知那一方烟尘四起的景象竟当真如沙市蜃楼般虚幻,不能造成任何阻碍。
后面是紧追不舍的浩荡大军,近前还有个悲回风吵得封九脑壳都疼。
他暴躁道:“你讲点道理行不行,那是我能拼得过的吗?”
“你一个练刀的,怎么这点尊严都没有。”悲回风指责道:“临阵脱逃你还混不混了。”
封九吼回去:“我要是不跑我想混都混不了了。”
这可真是不可调和的矛盾。
封怀玉无声一笑,两个一起嫌弃。
“我错了。”封九跑了一段,躲到一处背光的矮坡下藏着,总算是得以喘了口气,他听着铁蹄声减缓,像是陡然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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