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的方梅知把菜端上桌子,见院里来了人,边问糖儿是谁来了,边走了出来。她见到蔺寒时愣了愣,接着欣喜道:“是阿寒回来了!小姨好多年都没有看到你了,你怎么突然就回来了,都不写信告诉我一声!快快快进来坐坐,我们正要开饭呢。你吃过了没有啊?”
蔺寒笑着摸摸鼻子,说还没有。
“那来得正好。一起吃饭吧。”
方梅知热情地拉着蔺寒进屋,喊秦漾多拿一双筷子出来。糖儿进灶房去,帮着阿哥把剩下的几碟菜端出来。
蔺寒见到秦漾出来就站了起来,走到他面前看了他好一会儿,接着拍着他的肩膀说道:“阿漾也长这么大了。以前跟树苗儿一样,如今壮实了。”
秦漾难得勾唇笑了,他问蔺寒喝不喝酒。蔺寒爽快地说喝。
秦漾把酒坛子拿出来,给空碗倒上米酒,推到他面前。
他们围着方桌吃了顿晚饭。方梅知给蔺寒夹了块鸭腿r_ou_,道:“糖儿去年去京都考会试的时候还来找过你,就是没找见地方,没想到你自个儿就回来了……”
蔺寒咬着鸭腿r_ou_,问道:“糖儿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就去年秋天。”方梅知说,“京都乱了,连会试复试都延迟了,糖儿就先跑回来了。”
“糖儿聪明。他要是不早点跑回来,有可能会把命搭在那儿。”蔺寒喝了口米酒,放下碗,“去年秋天之前的那点乱还不算什么。到了冬天,珂晖族领大军从耶卢浩大草原打进来,北部富庶地都遭了殃。圣上弃京都而逃,偷偷南渡去了。这事一从皇宫传出来,京都就陷入了动荡,乱得都不成样子了。所以我才回到槐海镇来了。”
方梅知骇得脸色都白了几分,她拍着胸口说:“还好还好。咱们糖儿有福气,知道挑时候回家来,躲过了这一劫。”
方梅知又问:“那你阿娘和你阿爹呢,他们还好吗?他们就没跟你一起回来?”
蔺寒摇摇头说:“动乱那天,城里人都想从京都逃出去,人和车马一股脑地挤满了街道。我赶回去告诉爹娘,却发现客栈里的人都已经走光了。我想,我后爹应该是带着我娘……还有我弟,去了他的家乡。”
百姓们心里都清楚,珂晖族铁骑的到来,意味着掠夺和杀戮,谁都不愿意坐以待毙。来得及逃的人都逃了,来不及逃的仍挤在街口,企图找时机逃出去。阿忽勒一直和珂晖族里应外合。他为了镇压京都,下令屠杀了几十个躁动的百姓,逼迫百姓安安稳稳待在城中。
这时候几支留守京都的军队进入城中,与珂晖族人进行了殊死搏斗。麒麟军营的一个将领带将士为城里的百姓杀开了一条血路。蔺寒听别人喊他“副统领”。那人很年轻,看起来又有点眼熟。蔺寒离开城门前忍不住多看了他两眼。
后边骑马而来的人不幸死在了珂晖族人的弯刀下,那匹孱弱的红枣马冲出城门,奔向旷野。蔺寒在京都书院里不学无术,却对兵书和御马之术格外感兴趣。他轻易地制服了这头小马驹。
他骑着马心惊胆战地逃了很远之后,才回想起来,那个年轻的副统领是孙冶亮。那个他年少时在槐海镇见过的孙家二儿子。
方梅知听到这,感到很意外:“孙小二成了麒麟军副统领?”
她睁圆了双眼,问道:“你没看错吧?是孙小二吗?跟秦漾一块儿长大的那个?”
她看向秦漾,而秦漾也是满脸惊愕。
蔺寒点点头,说他肯定没看错,就是孙小二。
“哟,那孙家的儿子可是有出息了,都当上副统领了。孙婆娘这回可以天天拿来炫耀了……”方梅知往自己碗里夹了菜,“可是皇帝不都从京都逃了嘛,他守着京都还有什么用,活受罪。”
“军令如山,他又爱国心切。这小子挺不错的,是个栋梁之才。”蔺寒又将碗拿了起来,抿了两口酒。
蔺寒问道:“小姨娘,怎么京都这些事你们都不晓得的。这可是大事,没准可就要改朝换代了。”
方梅知说槐海镇这么偏,京都有什么风都不能立马吹进来。她倒觉得换不换皇帝与他们无关,他们的日子照样能过下去。就算大半个王朝动摇了,槐海镇这个小地方也不会乱到哪里去。
这阵风比他们想象中刮来得要快些。
四月,珂晖族可汗在京都称帝,立国号为闵,改年号为堇文。五月,宣成皇帝在南渡途中被珂晖族大军擒获,当即被斩于谈马坡下。以明国公为首的大臣顺伏新主,回都受任。一些忠烈的老臣引决自裁。
消息传回京都,十几名被困于城中的举人爬至高墙。他们怒斥珂晖族残暴悍戾,泯灭良知,不愿再为仕途科考,愿随亡国和旧主而去。他们身怀满腔赤忱和凛然义气,齐齐自刎于高墙上。最年轻的举人姓宋,不过二十有一岁。
天下不再是汪家的天下,彻彻底底是珂晖族的了。但这对槐海镇的人们来说,并未有太多的不同。尽管外边在经受兵荒马乱,他们偏安一隅,照旧过着日出而落,日落而息的日子。
回到槐海镇的蔺寒先是在姥爷家住了一段时候。后来他提着从菜场买的一只土j-i,去了大伯家一趟。
多年前大伯在他爹死后,借着他年纪还小,自己暂管祖宅的由头,将他家屋子收走了,逼得他娘远嫁寻依靠。
这回蔺寒回来,在大伯家的堂间将情分话给说尽了。他说他晓得大伯这些年来为看管祖宅劳心劳力,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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