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面,或许沧巽已转世,梦中的背景不是仙境,而是凡间,他也不是幼童或少年,而是成熟的青年。
更让夔在意的是,原来他早就到过凡界。
渚巽见夔脸色沉沉,说:“打起精神来。”
夔望了渚巽一眼,点头。
张白钧起身去拿行李,他的宝贝无用剑和玉机六爻卦盘是从不离身的。
三个人出机场后,进城吃了荞面河捞和羊杂割等当地美食,满足了口腹之欲。
张白钧鼓着脸颊,边下筷边说:“多吃点肉,否则上了山就都吃素了,我连牛肉干猪肉脯都没敢带。”
渚巽:“出息。”
他们包汽车去了沂化镇,进了山门,往南峰一路向上攀登,但见四面开阔,五峰嵯峨,最高处却走势平和,全无耸峭,而是一线齐天,旷朗如台,台顶积雪不化,色泽无比匀净,远望颇为宁静素洁。
爬到高处,视野只剩下深青色草甸,犹如一把大刷子蘸了油画颜料涂就的色块,云雾顺着草甸流淌下来,冷沁沁地往他们衣服里钻。
渚巽冷得鼻腔刺痛,走了半天,终于望见名闻天下的清凉寺。
清凉寺主要大殿保留旧唐长安风貌,碧瓦飞甍,粉墙朱漆,多木构,稳静大方,后世各朝代亦在此基础上,增修了不少建筑。
最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座巍峨牌坊,泛旧的汉白玉雕成,经过雪濯雨洗,越发温润敦厚,历久弥新,牌匾上书“清凉真境”四字,白玉雕出的斗拱次第堆叠,极为精巧。
过了牌坊,乃是一座蜜蜡黄的山门殿,有三个圆形孔洞供人通过。
进了山门殿,便是朱白相间的清旷佛殿,供养曼殊室利菩萨像,经阁、舍利塔、法堂、钟鼓、斋院一应俱全,沿中轴线错落分布,掩映在苍郁的树冠丛中。
那些树冠圆圆的,深绿挨挤浅黄,每簇都十分蓬松,扎到另外的树冠里去,像拉拉队女孩手里的编织绳彩球。整个清凉寺内,随处可见蛟龙之形,千姿百态,气韵流动,不论大小皆栩栩如生。
渚巽他们刚走到佛殿前,就看见一名眼熟的年轻僧人含笑迎来,正是春水生。
春水生双手合十,向他们一一问好。他身穿缁色斜襟长僧衣,外罩麻褐袈裟,朴素的装束反而更衬托出他明秀的面容。
张白钧拍拍渚巽肩膀,有气无力地说:“这位天师大人说要欣赏风景,我们没坐游客缆车,一步一个脚印爬上来的,贫道老腿要断了,春水生,扶我去休息。”
渚巽睨着他:“装,继续装。”
春水生笑了:“我这便带诸位去客房休息,请。”
过了佛殿,后边不再空阔,地势缩窄,殿与殿之间颇奇妙地有游廊相接,错综复杂,绕了几个弯,他们经过一处栽植了青碧高竹的院落,忽闻里边传来习武之人的呼喝声。
张白钧心痒好奇,终于还是忍不住,掉头踅回去看,春水生他们只得停了脚步,回头跟上。
张白钧走进院门,眼见一片空地,原来是二十多个武僧三两相凑,捉对比试,有的持棍,有的赤手空拳,全都身穿短打,身材壮实,和春水生这类文秀僧人截然不同。
春水生解释说:“近日嵩山禅宗的师兄们过来交流佛法,也会和清凉寺罗汉院的师兄们比划切磋。”
渚巽和夔一齐看着武僧们出招演武,夔眯起眼睛。
其中最出挑的一个僧人,赤着上身,肌肉精悍匀称,大冬天的,出了一身白汗,那种汗津津近乎性感的男色意味实在和四周禅意森森的环境不太协调。
渚巽不知怎么突然想到了夔没穿衣服的样子,下意识比较,断定夔更胜一筹。
话说那僧人约莫三十岁,即使打得很认真,飞扬入鬓的长烟眉也让他带着一种懒洋洋的神气,好像不将对手放在眼里,直鼻厚唇,五官似有若无的性感,与佛门弟子的身份非但不冲突,反而诡异契合。
和他对打的武僧始终棋差一招,认输了,佩服地对他抱拳行礼,退开找其他同伴。
那僧人拿起旁边架子上的毛巾,一甩抖开,擦脸,又擦脖颈后的汗,随后眼皮子一抬,瞧见了春水生他们。
春水生和他视线碰触,略提声打了个招呼:“云嗔!”
那僧人走了几大步,来到他们面前,渚巽发现他很高,几乎赶得上夔。
春水生做了介绍,云嗔是清凉寺罗汉院的武僧之首,也是慧远方丈的外门弟子,按辈分,云嗔要叫小了自己将近十岁的春水生为师兄,他属于半路出家的类型,二十岁才皈依清凉寺,起步晚,于武艺上的成就却颇高,一手达摩棍法出神入化。
原来云嗔在天监会也是注册了天师身份的,不过活动范围一直在晋州这边,是以渚巽没听过,云嗔在天监会的通俗名字叫唐正则。
唐正则看着张白钧,脸上有种似笑非笑的神气:“令师妹张灵修还好么?”
张白钧愕然:“你们认识?”
唐正则挑眉,虽然没接话,表情很明显是“张灵修竟然没告诉过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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