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赢是个很有理想的人,谈论他的理想的时候,并不惧人旁听。陈柒宝每日“朝扣宗府门,暮随肥马尘”的出去跑宗人府,傍晚回来歇脚,正好听唐赢高谈阔论。林靖本身是个事儿爹,这又是他家,自然也要听。至于许念,向来是小舅到哪儿,他到哪儿。
跟着小舅有r_ou_吃,这是许念的信念。
尽管为昭德帝所欣赏,唐赢到底年轻,身上有着年轻官员特有的锐气。唐赢道,“如今田地兼并越发严重,国家按人头取税,贫者愈贫,富者愈富,长此以往,财富聚于豪门世族之手,实非国之幸事!”
林靖真想问侯唐赢的祖宗,他们林家自太祖皇帝时就跟着发家致富奔小康了,多年积累下来,绝对是属于豪门世族一系。泥玛唐赢,端着豪门世族的茶来骂豪门世族,你是上赶着来找扁的吧?真不是个东西哩!
陈柒宝对唐赢之高谈阔论连连点头,道,“我也觉着唐大人说的有道理。许多人愿意投奔豪门为奴,亦不愿为平民,皆因平民纳税太重。年景好时尚有余力活口,一旦遇着天灾,田亩的税尚且无着落,哪里有粮活口?而且,若交不上田亩税,便是有罪的,这样一样,平民宁可逃离当地,成为流民,也省得入罪成为罪民。”说这些话,不然陈柒宝是真心赞同,还是在捧唐赢臭脚。林靖向来心里y-in暗,喜欢往坏处琢磨人,何况他又不喜欢陈柒宝,故有此一腹诽。
林靖问道,“平民有平民的苦处,唐大人如此愤慨,可有解救平民的法子。”
唐赢一笑,“我非但有解救平民的法子,还有富裕国库的办法。”
林靖有些好奇,却没有去问,唐赢反问,“林四公子不想知道么?”
林靖端起面前热喷喷香喷喷的杏仁茶喝了一口,然后,将杏仁茶往桌子中间一放,道,“这杯杏仁茶就好比国家的财富。”
“皇家喝一口,宗室喝一口,世家豪门喝一口,朝中官员喝一口,余下的,才是平民百姓的份。”林靖看向唐赢,“这杯杏仁茶,自然是香的。但是,整体是有数的,不多不少只有这么一杯。不论哪个多喝一口,余者分的就要少。大人想还富于国、还富于民,是从谁手里来还呢?”
“天下改革,说的简单,执行起来并不容易。改革,在我看来,其实就是把别人手里的东西抢来重新分配而已。”林靖的眼睛让人有一种锐利的刺痛,他问唐赢,“唐大人,如果有人要抢别人的东西,无关紧要的,别人可以给。但是,事关身家性命,给不了的,只能以命相搏了。”
“天下事,真正能分对与错的很少,只是立场问题。”林靖道,“唐大人,你有信心改变整个世间吗?能改善平民的生活,当然很好,便是豪门,其实也没人愿意看到平民过着寒苦的生活。”
“那种‘天下为公,是为大同’的话,已经说了上千年,接下来,或许还要说上几千年。”林靖脸上没有半分孩童的天真,道,“人生而不会平等,高下尊卑还会存在。我看到的所有的改革,都只是一批旧的豪门世族陨落,从而再重新形成新的一批豪门世族而已。难道,新的豪门世族,便不是豪门世族了吗?哪个豪门世族不是祖上起于微末呢?”
“但是,你看到世间如同蝼蚁般的平民百姓了吗?不论是新世家还是旧世家,不论新豪门还是旧豪门,百姓永远是这样卑微贫寒的进行着一生。”林靖淡淡道,“唐大人,有句诗说,‘兴,百姓苦;亡,百姓苦’,何其恰如其分。”
“唐大人,你虽然有改变天下的雄心,不过,恕我直言,天时、地利、人和,你一样不占。”只凭帝王的信任就能改革了吗?除非遇到真正明君,虽千万人,而吾独往矣。若没有这样的气魄,最好不要随便提改革二字!在林靖看来,昭德帝并不具备这样的气魄。唐赢若只想倚靠昭德帝来进行天下改革,这就好比将房子建立在沙滩上,实在太不可靠了。
唐赢身国当朝一品大学士、户部尚书,自然不会被林靖一个黄口小儿问的哑口无言。唐赢还是颇有风度,微微笑道,“常听人说林家四公子聪明颖慧,如今看来,外面的说法实在辱没了四公子的才干。”
“不过,四公子年纪尚小,并不清楚朝中事。”唐赢道,“你说改革是新的豪门取代旧的豪门,新的世家取代旧的世家,在四公子看来,似乎不过是一场笑话罢了。只是,不知公子有没有想过,即便如此,为何朝中还会有改革。”
“改革并非是公子所指的那种惊天动地的改变,公子难道没有想过,譬如今年春闱,除了座师之外,监考增加至50人,这同样是改革,只因在小处,许多人看不到罢了。其实国家无时不刻不处于改革之中,只是有些变化微小,无人所觉而已。”唐赢道,“即使如公子口中的那种改革,历朝历代亦不在少数。一国有如一人,人会生病,国家自然也是如此。不然,要臣子何用?”
“我看到了世间如同蝼蚁般的平民百姓,哪怕他们终其一生都是卑微如尘土,但是,在我看来,做盛世尘土,还是做末世尘土,滋味儿还是不一样的。”唐赢温声道,“我年长公子些许岁月,昔年游历之时,我见过金陵大旱之时,田里庄稼颗粒无收,人饿的不成人形。不瞒公子,我当时只看了一眼,就将当天吃的饭尽数吐了出来。”
“那种情景,你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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