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不住骂道:“你个贼杀才,忒不讲理不讲情面!”他见沈姜对他不理不睬,径直出了屋子,赶忙朝众人吩咐道:“守好这里,不得有任何闪失!否则,平清王的怒火会烧得你尸骨不存、爹娘不识。”
王凌燕在身后嘲笑道:“平清王哪里会像你这般轻易动怒?成大事者,当如平清王那般风雨面前,也能不动如山。”
提到平清王,祁兴整个人都沉默了。
破晓前的天空一团团黑云被霞光刺破,镀上一圈圈或浓或淡的光圈,天边红霞瑰丽耀眼。
祁兴沉默不语地跟在沈姜与王凌燕身后,山间的气息清亮冰冷,让他战栗不已。前面谈笑自如的两人,让他深感孤独寂寞。
他已记不清这些年,自己一个人是如何熬过来的?
较之沈姜,他更得宠,即便沈姜乃嫡长子,众人皆巴结奉承沈姜这位嫡长子,可他从未将沈姜放在眼里,甚至时时去捉弄这位兄长。
被愚弄了,沈姜从不出言训斥他,也不会在大人跟前告状,这反而让他心生愧疚,竟生出了想要亲近沈姜的想法。可沈姜性子冷静恬淡,与他实在玩不到一处去,他也不再对沈姜抱着亲近之心了。
他以为十二年前的那场变故,只有他幸免于难,并得到了平清王暗中的相助。然而,在不久前,平清王突然找到他,与他提到了一个人。
“玄坪还活着。”
“他在哪儿?”
“当年他被金钩门门主收养,认作义子,如今的身份是‘鬼影沈郎’。”
“有何依据?”
“这些年,鬼影沈郎的名号响彻江湖朝廷,我只听过这个人,却从未见过。金钩门被灭后,我初次见到他时,便起了疑心。十二年了,玄坪的面貌变了,即便是想置他于死地的天子见了他,怕是也认不出。我只能一步步试探,他几乎摒弃了身为太子时所有的习性,若不是发现他与忠义侯的那个女儿的事,我也不会如此确定。”
他说不清自己当时的心情,有欣喜,有感动,还有一丝怨恨。
他的确是恨过的。
若非沈姜的身份系先帝时期的太子,他又怎会因母妃与沈姜生母走得近而被牵连?又怎会胆战心惊地苟活于世?
他有理由恨他。
可是,他要如何去恨?
沈姜停住脚步转身之际,正发现祁兴又是怨恨又是委屈地看着他,那模样有些可怜。沈姜皱了皱眉,缓缓地问了一句:“这些年……可好?”
祁兴受宠若惊。作为太子的沈姜,极少用这样轻缓的语气与他说话,更别说对他嘘寒问暖了。
他意识到,这些年,不仅他变了,沈姜也变了许多,变得温暖了。
在担惊受怕的年月里,他的双耳对一切声响都格外敏感,只要稍有不对的动静,他也能做出最好的应对方法。
这些日子,明着没有与沈姜多说几句话,但是,守在那座小院外边,他却总是听到沈姜的轻声细语,而沈姜甚至会讲些温情蜜语出来。
那时,他便在想,能让沈姜放在心上的女子,定然有着非凡的本事。
在水底初次与王凌燕接触,这女子的坚韧令他钦佩;又因她是沈姜在意的人,他总是暗中偷偷观察着她,想从她身上了解到沈姜这些年的变化。
也许是心理作祟的缘故,他总是忍不住去暗暗瞧她。她的怒,她的笑,已让他开始有了一些牵挂。
他并不反感这样的心绪,反而觉得心口痒痒的,如同蚂蚁在爬、猫爪在挠,只能越痒越挠,越挠越痒。
而沈姜见祁兴只是默默无语地看着他与王凌燕,唤了一声:“玄垠。”
祁兴冷哼一声:“我叫祁兴。”
说着,便头也不回地快步向山脚奔去。
王凌燕不禁觉得好笑,见沈姜一脸错愕,笑道:“你这个弟弟像是在与你赌气呢!”
沈姜却道:“他在与自己较劲——燕子,我的身份你猜到了?”
☆、多方角逐心思各异
看沈姜小心又忐忑的模样,王凌燕心中本有怨念,此时竟是一丝一毫的狠话也说不出来了。她突然又有些沮丧,不想去纠缠他不愿启齿的悲惨往事,默不作声地走开了。
十二年里,她只认识沈姜,也只愿他就是沈姜。
而两人真正心悦彼此的时日,也不过只有少年时期的那四年。余下的八年里,他便有了小和裳,有了与他共度余生的未婚妻。他十二年的宫廷生活,她从未参与,也无从得知,她凭什么自以为是地认定自己已了解他的全部?
年少时期的情意,怎能当真?
山脚如同被屠洗一般,黄土地上染上了片片血色,一草一木皆被血水浸染。
王凌燕难以想象,这里经过了何等惨烈的厮杀!
黎明的曙光下,有祁门中人进进出出收拾残局,将惨死的尸身一具具抬到空旷无垠的荒野地里,一把大火染红了青黑的天际,一股混杂着血腥的气味盘旋在山野僻岭间,久久不散。
忙碌的祁门人士见到祁兴时,一一行礼,祁兴皆回以亲切的笑容,没有一丝一毫高高在上的姿态。
沈姜此时才确信祁门势力远远不是表面上看上去那般简单。祁门名声大噪也不过近几年的事,外人眼中的祁门人丁凋零、人心涣散,断然没有如此庞大的力量撼动天一阁的外阁力量。
然而,事实并非如此。
只是振臂一呼,祁门便能号召数百人进行周密而详细的围攻计划,背后必定有着善谋的幕后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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