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旧的大门迎着冬日薄阳,撒着淡朴的光。屋内沉寂极久,万籁仿似无声,静得靳尚走到乔言右边,想拉起她跪着不起的身子。
“我已经有八年没出门了。”奶奶苍老的声音传出来,一改往日浮躁叫骂,变得很清楚,“不过我眼睛没瞎,看得懂周边发生了什么事,尤其是你的,乔言。”
木门吱呀一响大开,随着梨花拐杖点地的笃笃声,一道蓝色的确良袄褂的身影慢慢走了出来。
谢书娴女士满头白发,脸颊塌陷瘦削,布满了小块老人斑。她的身姿硬朗,走到乔言跟前不需要弯腰,直接用垂下的眼睛就能看得乔言一动不敢动。
“说吧,出了什么事。”她一开口,就使用了乔言惯对乔迁的口吻,苍老的声音里几乎不带什么波动的感情,说道,“总能找到解决法子。”
驱逐出境
“您是个明星吧?记得别站在人前,被拍下来不好。”
奶奶随乔言走出悠长的老巷,听完乔言所有的转述后,开头第一句话就是对着靳尚说的。
靳尚有些没弄明白,诧异地朝乔言瞧了瞧。奶奶杵了下拐杖说:“哎,榆木脑袋。”
就算还不懂,靳尚看到乔言对她奶奶小心翼翼的态度,马上也笑着低头。“奶奶,我是个唱歌和站台的,算不上什么明星。”
奶奶侧头看了他一眼:“这孩子还知道谦虚,比乔迁强多了。”
烟弥雾涨的拆迁现场气氛依然紧张。在众多叫骂及吵嚷声中,乔言推着轮椅无声无息挤进人群圈,出现在推车前面。
轰鸣的机器硬生生停了下来。
她伸手接过被拆户主手里抱着的孩子,哄着他别哭,转身走到树下和靳尚站在一起。
圈子里最核心的人物是奶奶和轮椅上的老军人。两位老人用沧桑的面容对着气焰嚣张的拆迁队伍,目光里没有一点浑浊。
奶奶指着老英雄左胸上挂满的建国勋章及荣誉奖章,抬高了嗓音说:“你们看清楚了,这个老军人是抗日英雄,当年用双手扒出炸弹堆里的总政参谋,背在背上朝外突围,炸断了两条腿才把他救了出来。老英雄参加八年抗战实打实杀日本鬼子,没说过什么惊天动地的大话,今天委托我站在这里给你们说一声:拼刺刀和鬼子对杀他都不怕,还怕了你们这些开铲车来的毛孙子?”
邢斌主任摆摆手,叫退旁边想冲上去拉人的下属,扭头瞪了一眼:“没长眼睛呢?这老太太都说了,老英雄是总政参谋的恩人,总政参谋是谁?现今我们房书记的哥哥!”
他笑着朝轮椅上的老军人迎了上去。“炮爷是您吧?哎,您不知道老房叔找了您三十多年哪,年年过节要在房书记前念叨您……”
奶奶突地一拄拐杖,打断他的话说:“叫你们能管事的来!”
树下,四叔擦了把汗走过来说:“乔言,也只你奶奶能请动二炮爷爷,都是个怪脾气。”
乔言拍着怀里打嗝的孩子。“炮爷三十五年没离开冬泉,看着我和乔迁长大的,这次出山是卖给老乔家的面子。”
四叔叹气:“等会请炮爷跟开发商谈吧,保管比我们有用。”
乔言点头,靳尚插了一句:“再加上气场这么大的奶奶,肯定能起到作用。”
“不见得。”乔言忧心忡忡。
怀里的小孩哇的一声哭了起来,吐了奶。乔言手忙脚乱翻纸巾,没找到,就问靳尚:“有手帕吗?”
靳尚摇头:“没有。你上次那个呢?”
“送出去了。”
靳尚抱着孩子就像紧搂着西瓜,乔言看他不济事,又把小孩接过来,走到水喉前将他放在藤编座椅里,一边用水清洗奶渍一边对他说:“毛毛哭成了大花猫,来,给姐姐笑一个。”
毛毛看到她瞪眼睛,真的咯咯笑了起来。
银灰色车子碾过石子路,停在不远处。房蔚推开车门,抬头看见蹲在一边的乔言,匆匆一瞥她的脸及孩子的脸,起步朝聚着不散的人群走去。
邢斌主任返身朝房蔚解释着什么,面露为难之色。房蔚一句话不说听完,抬起眉峰看着他,看得他一个劲地擦汗,不断应允,声音之大,使抱着孩子靠近的乔言听得比较清楚。
“下次会注意,下次会注意,一定不给政府的房改形象抹黑。”
乔言将哄好的毛毛还给站在人堆后的毛毛爸,转身对四叔说:“叔,您放心吧,下次他们再来……至少不会暴力拆迁了。”
她带着靳尚准备退到一旁观望阵营里,没想到奶奶站在核心圈里发话了:“小尚过来推炮爷,乔言过来做书记员!”
靳尚笑呵呵地照办了,只剩下乔言有些诧异地看着奶奶:“为什么要做书记?又不是公社那会儿开群众大会——”
奶奶已经带着炮爷和靳尚走过来了,不等乔言说完,她就杵着拐杖喝了声:“民间自有民间的惯例,你学了那么多年的字,不把整个会谈内容记下来,难道还要我这把老骨头趴上去写不成?”
乔言猜想奶奶是要效仿武松杀嫂那样私设审堂,怕后面冲突起来,脚下踌躇了一会。奶奶扬起拐杖就要打下来,旁边伸过来两只手臂,同时将梨花木杖拦住了。房蔚看了看靳尚,靳尚转过脸笑着说:“哎哟,奶奶,乔言都这么大了,您再当着这多人的面前打她不好。”
冬泉东街一间普通民宅临时被征辟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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