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静坐床畔。
小孩儿撇嘴,指了指外面的天,“下着雨哩,哥哥。”
小孩儿怕下雨,一到雨天,就赖在哥哥身边。她哥哥是个类似母亲的存在,自幼抚养她长大。
少年一袭白袍,玉扣方取下,腰间松垮垮的。他也有些倦意了,准备就寝,就抱起那蚕蛹,预备扔给宫女。小孩儿却伸出两只触角一般的手,紧紧地抱住少年的脖子,趴在他耳畔,轻轻道:“哥哥,我们做个交易吧。”
少年微微一笑,眼中却没什么笑意,“又想抄《女诫》了?”
上回下雨,小孩儿也这样同他哥哥说,而后开始漫天胡扯,从海棠园的猫说到春荷池的金鱼,又从芙蓉阁的盆景中生出一只长得特异的昆虫说到厨房周大娘居然用蛤蟆肉做了一碗羹给她老头子补身。她越说越兴奋,二郎越听越恶心,最后只得合上她双眼,拍她入睡。第二日,二郎越想越觉得被这孩儿哄了,便罚她抄了一百遍《女诫》,后又命她将《礼记》中“七年男女不同席”写了千遍。
小孩儿轻轻地将软软红润的小脸贴到少年脸颊上,狡黠道:“哥哥,你真的真的不想知道,新来的仙女表姐欢喜谁吗?”
他挑眉,把她从棉被中抽出来,放在眼前端详,微笑道:“好孩子,什么叫欢喜?”
小孩儿偷笑,“就是后花园里,爬进来一个才高八斗以后会中状元的书生,刚巧碰到一个琴棋书画样样精通长得像仙女一样的小姐。他们一见面,便是欢喜。”
少年被玉环扣着的黑发微松,他又温柔问道:“谁同你说的故事?”
小孩儿笑道:“你莫要再想着罚谁,我从书里看的哩。同谁都没关系。”
少年也不急着扔她走了,把她放在床畔,微微笑道:“我也同你做个交易,如何?”
小孩儿点点头。
少年却道:“我告诉你,你表姐喜欢谁,你便把你看的书借我一瞧,如何?”
小孩儿被他绕晕了,“不是我告诉你吗?”
少年淡道:“那我们一起说,看谁说得对。我说得对,你便把书交予我。”
憨孩儿想了想,点了头。
她在哥哥手上连撇带捺地比画,她哥哥却用冰冷的手指轻轻点在了她的额上,“你表姐自是欢喜你。”
小孩儿急了,“不对!不是我!”
“你表姐不欢喜你?”
“她欢喜我呀,我这么可爱伶俐的少女,她自是欢喜。”
“那我说得可对?”
“好像也没错。我这样好,人人都欢喜。嗯,你讲得颇有道理。”
“你的书可能借给我瞧一瞧?”
“借给你了,莫要再传给旁人看,我听人说,大人瞧见了,要打我,要烧书哩。哥哥今年一十四岁,还是个孩子,不是大人。对,可以瞧一瞧。嗯,你平素见识太窄,理应瞧一瞧。你瞧一瞧,便知道书中的书生如何好哩,真真是个清雅如仙、有情有义的好男儿,解救那小姐于闺阁苦牢之中。他们婚后还游遍了名山大川,那风景瑰丽甚至连《山海经》中都不曾提到过,瞧完可长见识啦。”
第二日,果然小孩儿被打了一打,书被烧了一烧。成箱的话本子被内侍从闺阁中抄了出来,难为她藏得深,东塞一本,西挖一册。小孩儿哭得大鼻子泡泡都出来了,少年白衣金冠,清冽如薄荷。他面前放着一个炭盆子,火光狰狞,烧一本,那孩儿挨一下。
“清雅如仙?”
“哇……我的《金钗记》,你好狠的心,大佬!”
“有情有义?”
“我的《离魂记》!”
“闺阁苦牢?”
“大佬,那是孤本,大佬,那是我借旁人的,哇……你烧我好了!”
“名山大川?”
“你烧吧,反正我都会背了,你烧一本回头我默一本!”
“可长见识?”
“我跟你拼了,我今天跟你拼了!你不用拦我,你肯定拦不住优雅聪慧如我,我一头撞死到你身上,教你满身血糊糊,待到来年,我便做一头癞头包子,蹲在你上朝的路上,我尿你一身!”
少年看着被下人钳制住的小孩儿,拿帕子擦了擦如冰如玉的手,冷笑道:“难为姑娘下辈子记得我,做个癞蛤蟆还惦记着本君。你且莫忘了本君,本君可欢喜你,欢喜死你这样儿的好孩子了!”
小孩儿哭得眼都肿了,扯着嗓子号:“你做什么哄我?你欢喜谁你自己不清楚吗?你欢喜表姐却不愿让人知道,你甭当我不知道!你这个撒谎精!你这个小人!”
少年并不动声色,许久,才微笑道:“本君自是唯女子与小人难养的小人,你却是连小人都难教养的女子!”
他静静看着小孩儿挨打,像是观赏什么稀罕的盆景,待她哭得无声了,才拂袖而去。
那一年,三娘乔植十岁,一头小侏儒。二郎乔荷十四岁,白衣清爽。
三百零九年前。
她望着四周,绿油油一片,不大明亮,只有阳光细小的斑点,透过树叶,打到孩子脸庞细小的绒毛上。
她吞了口水,松缓了背上的包裹,战战兢兢地瞧了一眼树下,见远方一行人说笑着走来,小孩儿乖乖地蹲着,大气不敢出。
“素闻郡君风雅,这园子今日一见,果真气度非凡,繁花异卉,世所罕见哪!”中年男子的嗓音。
“国老一生见多识广,咸阳旧都阿房连绵,人间仙境不外诸等,此园鄙陋雕琢,或可匆匆一瞥,焉敢入目细瞧,岂不贻笑大方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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