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宣一笑。
“大人真当这算得什么‘软肋’?后宫之事,除却当真恶极伤及人命的能论是非,旁的手段有什么是非可言?左不过……是陛下喜不喜欢罢了。就算楚大人把这事禀了陛下,她该不得宠还是不得宠,何况陛下如今喜欢我,他便总能说服自己不信楚大人这番论调!”
楚宣把她的唇语读得清楚明白,亦察觉出了她话中的气势汹汹。待她言罢,笑声短促:“我还以为娘子够聪明。”
……什么?
“娘子这话说得通,许是我太自信了、也许我确实不能让陛下信这些,但是……美人娘子。”他凝着笑意,在欣赏完了冷静下来的席兰薇后有些赞许,又续道,“那若美人娘子、或是席家和昔日的刺客有些说不清的联系呢?”
席兰薇登时再度失色,虽不明其意,恐惧感还是无可控制地在心底蔓延开来。仿若黑暗中一点点生长的藤条,胡乱长着,很快把整颗心都包围住了。
“那珊瑚手钏……”楚宣提醒了她一下,末音微微拖长了,又很快顿住,续说,“我还以为娘子会明白——我能在黑暗里神不知鬼不觉地把它拿走,就能在我想往娘子宫中、或是席府‘添’点东西的时候轻巧添上。”
席兰薇听得近乎窒息,一口气还未松下来时,他便又蹙眉添了一句:“娘子至少该知道,我出入皇宫如入无人之境,出入席府只会更容易。”
他……
席兰薇牙关紧咬,平复了半天气息,才挣出一句:“我父亲一世英名……非你说毁便能毁的。”
“最能毁人的从来不是证据确凿。”楚宣轻哂,“是‘莫须有’——莫道岳飞冤枉、莫觉宋高宗昏庸,如此之事,帝王多会‘宁信其有’。”他的目光凝在她面上,轻轻笑问,“你信是不信?”
润朗的询问口气,好像是在问她有没有兴趣赌一把来验证此事一样。席兰薇觉得自己近乎崩溃,心在胸中撞得仿如要冲出胸膛一样。
她轻而易举地阻了夏月博宠,却招惹上这么一个劲敌。
“娘子知道怕便好。”楚宣的口吻中带了些轻蔑,继而踱上一步,在席兰薇未及躲闪间就轻抬起她的下颌,“若不知道怕,死得更快。”
离得这般近了,席兰薇可算得以在黑暗中看清他。四目相对,他温热的气息让她感受得分明,她却浑身发冷。
她正要挣开,他却恰好手指一扣钳住了她的下巴。笑容深深的,他一点点地凑近她:“后宫佳丽三千,单说从五品美人也不止你一个——不过,你倒是个名副其实的‘美人’。”
席兰薇不住颤抖着,黑暗中他又一声轻笑,继而俯下首来,薄唇便触在她额上。
他的嘴唇是温热的,还有些干。席兰薇心中一紧,瞳孔骤缩,动弹不得地僵在原地,见他在短短一瞬后就放开了她,似乎又审视了她一番,转过身去走出假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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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兰薇很快就回过了神、赶了出去。茫茫夜色中,楚宣已消失不见,她望向地面,他甚至连个脚印都没留下。
在她与秋白清和会合的时候,二人望一望她,怔然问她“娘子……鞋子呢?”的时候,她才如同被人在眼前打了个响指似的惊醒了。
被他拿走了……
她面上的沉静与心中的惊慌截然相反,摇了摇头,告诉她们:“在附近,寻了个妥当的地方丢了。这么一路拿回去,中途会遇到什么说不好的。”
……遇到什么?
秋白和清和皆有不解,相视一望,又皆觉得席兰薇素来谨慎,听她的必是没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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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兰薇屏退了阖宫宫人,躺在榻上彻夜未眠。总觉得额上被他稳过的那一处难受到了极致,手触上去、或是拿镜子去照,又完全正常。
她望着镜子里那张脸,也知道这难受是怎么回事——她觉得自己被侵犯了。
她是席家的独女、更是嫁了人的,却在月黑风高之夜,被个……犯下滔天大罪的恶人这般吻了,纵使吻过无痕,也如同在她脸上留了个刺字似的。
奇耻大辱。
席兰薇“啪”地一声将铜镜拍在案上,提步站起来要往外走,被怒火蹿得忍不住要即刻把此事禀了皇帝。
跨过门槛前,脚步却又不得不停住。
……她说楚宣夜入后宫、非礼了她,证据呢?
楚宣却有她栽赃夏氏的证据——就算那个不要紧,按他的话说,他想给席家、或是给她漪容苑“添”点什么,也是简单极了。
她开罪不起这个人。
满腔的怒火无处可发。席兰薇在卧房门口徘徊了良久,最后,还是走回了榻边。
疲乏不已地瘫坐下去,沉重一叹,连想宽慰自己都不知如何宽慰。
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席兰薇苦笑,“说不出”并不可怕,她从前毕竟还能写呢。目下……却是连写都不能写,这等耻辱只能强忍着。若让皇帝知道楚宣吻了她……若皇帝不信,是于她无益;若皇帝信了,只会于她更无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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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投入窗棂,窗棂上的花枝图案在地上投出一个模糊的阴影。席兰薇站起身,若常更衣盥洗。眼眸下晕着的两片阴影清晰极了,清和一见便怔住,关切问她:“娘子昨晚没睡好?”
席兰薇点头,敷衍着解释是被月事扰的。为遮困顿,只好多施脂粉,厚厚地一层敷在脸上,席兰薇对镜看着都觉得太厚了,那两片乌青却仍旧隐约可见。
“咦?”秋白打开门时一愣,俯身拾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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