撞了你可怎么办?”
“是,是,”少年恭声应着,又不住地磕头。
张氏见他衣衫褴褛,而自己不过受了点惊吓,并不曾有何伤处,便道:“行了,你走吧,以后当心些。”
“谢太太,”少年如释重负,抬起头来。
杨妡蓦地就是一怔。
这少年,她认识,叫做元宝,就住在杏花楼后面的养马巷里。
他娘得的是痨病,什么重活干不了,在家里瘫了好多年。虽然他家里所有物品都卖掉看病,可他娘仍是故去了。
想到此,杨妡扬声唤住他:“你且慢走。”
元宝一惊,神情有几分惶恐,却仍弯了身子等待下文。
杨妡轻声吩咐青藕,“看着是个孝顺的,许他些银子给他娘治病。”
青藕诧异地扫了眼外头破衣烂衫的少年,自荷包掏出几块碎银下了马车,对元宝道:“我家姑娘心善,拿去给你娘看病吧。”
少年大喜过望,对着马车又磕两下头,“姑娘大恩大德,我一定会报答姑娘。”大着胆子飞快地往车里看了眼,只看到帷帽之下影影绰绰一张面容,并不真切。
耽搁这会儿工夫,后面已拥堵了七八辆马车,有好几个管事模样的人过来询问情况。
张氏自然不便挨个回答,幸得有先来一步的魏璟帮忙应对。
车夫很快又驾了车。
杨妡摘下帷帽放在膝头。
张氏便道:“妡儿虽是一片好心,可今日这事做得却是不妥。那孩子走路不谨慎差点撞了车,你却许给他银两,万一被人学了去,往后出门撞车的人就多了。”
杨姵也跟着道:“没错,本来就是他不对,这样倒显得是咱们理亏似的。你这是乱发好心。”
杨妡笑笑没回答。
她不是乱发好心,而是怀有私心。
前世元宝走投无路,曾到杏花楼自卖其身给他娘治病。
刚巧那天杏娘发了笔大财,一高兴扔给他个二两的银锭子,“就你瘦得跟竹竿似的,风一吹就倒,这点身子骨能干什么,买了你也是白吃饭,这银子你拿着给你娘瞧病吧。”
元宝磕了头离开,半年后又到杏花楼,跟杏娘说:“我娘已经去了,我来还债,您有什么事情吩咐我就成,我不要工钱,也不在这吃饭。”
说完拎起笤帚就扫院子,扫得尘土飞扬。
杏娘又气又笑,骂道:“你不洒点水就扫,得呛死个人?”言语间是留下他了。
那时候元宝也就是十岁出头的模样,又黑又瘦,个子也矮,倒是勤快也有眼色,把院子里的活儿包了大半。
杏花楼的姑娘做得是夜里生意,早上起得晚,懒得动弹,经常使唤他到胡同口买烧饼,买豆汁,他乐颠颠地跑得勤快,不管是酷暑还是严寒,半点怨言都没有。
姑娘们过意不去,便把恩客们落下的扇子、荷包等物打发给他,有时候也让小丫头给他做双鞋,缝条手帕。
杨妡就曾让青儿给他买过一身青灰色裋褐,他隔着门帘给她磕头,“谢阿馨姑娘。”
元宝在杏花楼干了五年,身子结实了,个头也窜出一大截,杏娘不舍得再用他,“都成大人了还在这混,以后别指望娶个正经媳妇了。”
给他二十两银子撵了出去。
元宝在杏花楼不远处开了家铺子,卖针头线脑梳篦头油,每每杏花楼的姑娘去,总是打了对折再抹去零头。
没得两年工夫,换了间大门面,仍是在双榆胡同。
薛梦梧也认识他,还曾夸赞道:“难得脑子好使还有情有义,以后肯定有出息。”
杨妡被困在文定伯府轻易不得出门,倘如能有这么个人在外面帮她打听个事情,岂不既方便又隐秘。
前世,元宝既然能应诺到杏花楼还债,今生想必也会记着这份恩情。
而且,她特意使唤了青藕而不是红莲,因为青藕在府里时候久脸面熟,她嘴唇右下角有颗黑痣,非常明显,府里人都知道。
只要元宝存了这份心,肯定能找到。
即便找不到,她所损失的不过是三两多银子,可魏璟听说事情的缘由之后,看向她的眼神又温柔了两分。
显然跟张氏一样,把她当成热心行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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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离护国寺渐近,路上行人愈来愈多,马车走得也越来越慢。
街道两边已经支撑起许多摊子来,小贩们的叫嚷贩卖声此起彼伏,混杂着路人的讨价还价声,相熟人家的招呼应答声,不绝于耳。
杨姵兴致勃勃地说:“你听外面多热闹,这次出来了,下一次说不定什么时候才能出门,一起玩玩多好?”
张氏惦记着跟秦夫人说体己话,也劝杨妡,“四处逛逛也好,看到新奇喜欢的物品就买回去。”
听着外面的喧闹,杨妡颇为心动,犹豫片刻应道:“好吧。”
杨姵喜形于色,笑道:“咱们先吃再逛还是先逛再吃?”
张氏笑着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指指窗外。
因为人多,行人们已被挤到路中间,就擦着车边走,几乎伸手便能触到车帘。
护院们都下了马,神情戒备地护在马车两旁。
在车里高声说话,很容易被外面的人听见,这对高门大户的女子来说,是极失礼的事情。
杨姵低笑声,不再开口。
好容易挤过口袋胡同,众人在护国寺胡同口下了车。
杨远山等人要谈诗论道,魏氏带着张氏等女眷则去讲经堂听经,而小一辈的姑娘少爷压根没有进寺庙的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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