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燕儿,我们不去白城山了。”少女背后,落拓侯爷故意用她能清楚听闻的音量,怡然道:“顾挽松那厮没本事送小鬼上龙庭山,朝廷才找上我。你也知指剑奇宫那帮鳞族,是绝对不会接受毛族小鬼的,遑论让出宫主大位。
“既如此,我便带你们打将上去,谁敢拦阻我便打趴谁,把他送到奇宫之主的宝座上。这么一来,朝廷知是濮阴梁府和我一起完成了任务,我再同我那好二哥美言几句,便没有顾挽松什么事啦。你以为如何?”
梁燕贞孤身一人,无兵无饷,幻想里披甲执槊,率领大队将阿雪送上白城山的场景,眼下已成泡影。小叶提出的质疑,梁燕贞亦不无动摇:既请了武功盖世的十七郎护镖,找梁府和照金戺的意义何在?要使障眼之法,官府衙门多的是死不尽的差役兵丁,用不上江湖人。
况且,李川横被傅晴章一意打压,绝望到不惜同归于尽……他是上哪儿联系的擎山挽骑?这可不是巷口茶铺就能打听到的消息,有这门路,何至于坐以待毙?怎么想都感觉背后有只看不见的黑手搅弄,才能生出这些事端。
她无法拒绝十七郎的提议。这提议好到她简直不敢相信。
背着行囊的丑新娘倏然停步,转身也是一贯的云淡风清,又走了回来。
独孤寂啧啧两声,怪眼一翻,无礼至极地上下打量,信口揶揄。“看来你是真想汉子了,连嫁衣都舍不得脱啊。”丑新娘淡淡开口:“你要上龙庭山的话,需要一个向导。我带你们去。”
“不是说没瓜葛么?”
“刚好认识路而已。”
“你当我三岁小孩么?”唰的一指阿雪:“你这话连小鬼也不信!”小男孩澄亮的大眼睛滴溜溜一转,果然不是很信。
丑新娘点了点头。“龙庭山上设有护山大阵,贸然闯山,只会困在阵里,几个月、甚至几年都走不出,任你武功再高,也不能飞上天去。顾挽松找上你这个冤大头,多半就是这个缘故。有我为你带路,你的绝世武功才能派上用场。”
“……这家伙完全没在听人说话耶。”独孤寂忍不住对梁燕贞说。
少女对他伸出手掌,晶莹白皙一如绝佳的羊脂玉,衬与怀襟透出的馥郁乳香,益发凸显相貌扎眼,不禁令人扼腕再三。
“我叫贝云瑚。是云彩的‘云’,珊瑚的‘瑚’。”
“贝戈戈的‘贝’?”独孤寂没好气地翻起白眼。
“是你好幼稚、但你高兴就好的‘贝’,十七爷。”
“……里头没有‘贝’啊!”阿雪反覆唸过几遍,忍不住轻拉姊姊衣角,小声问道。梁燕贞没忍住,噗哧一声笑出来,满眼桃花,心头乌翳总算拨开一角,一如远方浮露的鱼肚微白。独孤寂瞧得心旷神怡,啐了一口:“贝你妈的!”追得阿雪放足逃窜,笑叫不绝。
三大一小四个人,就这么把凄绝的修罗场留在脑后低垂的夜幕里,迎着欲出未出的薄薄曙光,踏上前往龙庭山的道路。
◇ ◇ ◇
白城山脚,驿亭大道边上搭起几座棚子,虽无华贵装饰,搭建得倒甚笃实,充满山上“埋皇剑冢”的读书种子气息,不尚浮夸,务求致用。
埋皇剑冢的正式弟子被称为“院生”,在吏部领有食禄,比照平望都的太学经生,既是读书人,也习武练剑,前朝甚至有保举为官的旧制,如今就只是替朝廷充当东海武林耳目、偶行祭礼的闲置机关而已。
天才蒙蒙亮,院生们已将棚内的桌椅摆设布置完毕,随时能抬上炙熟的乳猪和美酒,焚香顶礼,按行司礼台的规矩迎接来使,一如过去五天。
马长声装模作样呼喝一阵,其实不以为会有什么问题,毕竟一模一样的摆设弄了五回。炙烧乳猪若自己能动,都知道该趴在哪一桌哪一盘里。
“……副台丞好。”问安的声音一路迆逦,一名身穿松花绿飞鱼袍、白脸垂眉的中年人自山道走下来,摆手示意,神态甚是悠闲,正是埋皇剑冢的副台丞,江湖上人称“天笔点谶”的顾挽松。
马长声赶紧起身:“副座。”
“坐,坐。”顾挽松笑着落座,那把酸枝太师椅他已坐了五天,算是近日屁股的老相好,轻易挪了个舒适的位置,回头对院生道:“都还没吃早饭罢?且留下几个听用的,其余先去吃饭。分三班罢,别都瞎耗着,两班轮值一班歇息,半个时辰一轮好了。”
“回副座,昨儿都分派好了。”马长声本欲起身禀告,却被上司挽座。顾挽松笑对众人道:“那好,自都忙去。后头还有好几天,都别累着。”院生齐声相应。
顾挽松的脸很长,鼻梁也是,细细窄窄的,到了鼻翼才隆起两丘,也不张扬。有人说他这“天笔点谶”的外号,不是奉承他擅使一杆精钢铸就的四尺铁笔,而是讽刺他鼻梁细长如笔,故而得名。
他不留胡须的长脸白如敷粉,法令纹甚深,衬与末尾垂落的稀疏长眉,相貌有些愁苦,正好抵销了眉心那道淡红竖痕的煞气。身为管事的马长声若听到院生私下揶揄上司的长相,总会狠狠教训他们一顿;所幸这种顽劣份子不多,副座一向爱惜院生的气力,少让他们干无谓之事,众人都瞧在眼里。
像这种一连五天等不到人的例子,简直前所未有。
“十七爷……”马长声抿了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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