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了百隐林一趟,想着,兴许公子重伤之后寻到故地去了。谁料正遇上廖老三,带着数十人,正在搜查那燕狗与男子的下落。而那男子,正是公子。”
宋长庚已是坐直了身子,凝神细听,满目惊怔。
“我设计救了公子性命,却也受了重伤无法上前相认。”黑娘子继续道:“这几日我又反复前去确认,公子伤了眼睛,从前的事情也都不记得了——还、还给那燕狗做了……”她向来不含感情的声音里终于出现了一点波动。
彭虎睁大眼睛,含泪道:“所谓主辱臣死,老弟,如今正是你我二人甘为驱用之时!你这便与我个方便,让我杀了那燕狗,救公子出来!”
“老哥,且莫情急。”宋长庚不似彭虎这般鲁莽冲动,他皱着眉头只是思索。他来之前还不知道燕灼华身边有个玉奴叫十七,长得与自己孙子宋元澈如出一辙。毕竟这样的事情,谁会讲到他面上去呢?“长公主殿下身边有个疑似男·宠的奴隶长得跟你孙子一样一样的……”——这种话,谁会对宋长庚说呢?
宋长庚自己的精力,也基本都放在皇太后与燕九重两边,对于那个起不了什么风浪的长公主并不留心。是以竟是从彭虎与黑娘子口中才知道有这么一件事。
彭虎见他沉默,瞪着他,越来越怒,忽然立起身来,一脚踢翻长凳,恨恨道:“好好好!你儿子孙子做了燕人的大官,你不愿意跟着咱们干这掉脑袋的事啦!”他将手中茶碗重重一放,“人各有志。只要你一句话,老哥绝不再来烦你!”说着胸膛兀自起伏不定。
宋长庚忙起身,拉住他手臂,温言道:“老哥,你的脾气还是这样冲。章怀太子对我的恩情,我这一生都偿还不尽的。如今公子有难,我又怎么敢袖手旁观呢?”
彭虎这才气咻咻地坐回去,道:“我知道你是个有良心的,就只是脾气太腻歪。这种事情,难道能像你做文章一样,咬着笔头子想起三五日再落笔么?当机立断才是紧要!”
宋长庚笑道:“老哥所言极是。”他沉吟道:“只是那长公主身边,昼夜不离都有羽林军护卫,便是我放你们入了宋府,只怕也难得手。”况且若真是在宋家出了事,那只怕宋家便要落个满门抄斩的下场。他便用个“拖”字诀,斟酌着道:“不如等我生辰那日,宾客既多,护卫也少——倒是有可趁之机。”
彭虎挠着挡住半张脸的络腮胡子,对宋长庚这个建议不是很满意,却也说不出什么更好的主意来,揪着络腮胡子沉默了一息,粗声粗气道:“就照老弟说的办。”
燕灼华对此却是一无所知,只听修鸿哲来汇报宋元澈动向时提了一嘴,知道宋长庚去了一趟永兴茶楼。知道宋元澈接连几日都住在白鹭书院之后,她还笑了笑,带了点讽刺意味得说道:“宋家果然是书香门第,高门世家。”
十七坐在她身旁,小声跟着念了一遍,“书香门第、高门世家。”他现在白话说得已很流畅,只这些拗口的成语俗语还似懂非懂;偶尔听燕灼华说了不懂的话,他便跟着鹦鹉学舌。
燕灼华笑起来,轻轻拍拍他的脸颊,夸赞道:“说得好。”她又碰了碰他眼睛上蒙着的黑布,黑黑戈及说再过三日就能减一层黑布去了,如是再三,直到他的眼睛适应正常的光亮,视力也就恢复了。
想到此处,燕灼华心中欢喜,就手又捏了捏他的脸颊,笑问道:“眼睛就快好啦,你开不开心呐?”不等十七说话,她又含笑望着他,自问自答道:“你自然开心的——你这个小、傻、子。”语意里透着说不出的亲昵喜爱。
十七笑着低下头去,笑意里透着点包容,与他干净纯粹的性格很是不同。他学着燕灼华的语气,慢慢念了一句,“小傻子……”。
他知道“傻子”不是个好词,他刚开始学话的时候有些慢,丹珠儿就曾呵斥过他,说他是个傻子;可是殿下说起来的时候,在前面加了一个“小”字,好像什么东西前面加个“小”字都显得可怜可爱起来,小狗、小猫、小孩子——况且,她的语气又那么柔,尾音翘得那么欢快。
他模仿着她说话得语调,不知不觉也笑起来。
她说他是,那他就是吧。
☆、第37章扑倒
夏日长昼,燕灼华下午同修鸿哲学着怎么摆沙盘,过了一会儿便困倦了,屏退外人,在软榻上和衣而卧。
梦中不闻滴漏声,忽忽已是半日过。
燕灼华一觉醒来,神清气爽,伸着懒腰慢慢坐起身来,看一眼坐在一旁扇着团扇的绿檀,问道:“我睡了多久?”声音还有初醒来的低哑。
不用绿檀回答,燕灼华自己抬眼望着窗外满天红霞,也不觉一笑,竟睡了大半天。她来南安,本是入虎穴,连自己也不曾料到会这样镇定放松。
绿檀笑着捧来一盏薄荷茶,柔声道:“殿下润润喉咙。”
燕灼华饮了一口茶水,含在口中,冰凉的薄荷香让她神思清明起来。她看了一眼左右,问道:“他人呢?”
绿檀笑道:“十七公子……”
“又去西跨院练武了?”燕灼华却已经知道了答案,她有些头疼地揉了揉额角,对绿檀抱怨道:“你说他这人怎么长的?后背骨头断了七八处,这才一个多月,便活蹦乱跳了——难道是他的骨头长得跟正常人不一样?”
绿檀只是笑,并不敢附和着编排,殿下自己说得这人,却未必能容忍旁人去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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