舰队代表说,“我认为下一步要做的只是找到可能遗留至今的思想钢印,封存或销毁它们。至于钢印族,如果他们是自愿被打上思想钢印,那似乎不违反现有的任何法律;如果他们给别的自愿者打思想钢印,则是受到自己已经被技术手段所固化的信念或信仰的支配,也不应该受到法律制裁。所以只要思想钢印被找到,也许根本没有必要再去追查钢印族的情况。”
“是的,太阳系舰队中有一些对胜利拥有绝对信念的人,并不是坏事,至少不会产生什么损害,这应该属于个人隐私,没必要知道他们是谁。尽管现在自愿打上思想钢印有些不可理解,因为人类的胜利已经是很明显的事了。”欧洲舰队代表说。
山杉惠子突然冷笑起来,露出一种这个时代很少地到的表情,让与会者们联想到在某个古老的年代,草丛中蛇的鳞片反射的月光。
“你们想得太简单了”她说。
“你们想得太简单了。”希恩斯附和着妻子,又深深地低下了头。
山杉惠子再次转向她的丈夫:“希恩斯,你一直在对我隐藏自己的思想,即使在成为面壁者之前。”
“我怕你鄙视我。”希恩斯低着头说。
“多少次,在京都静静的深夜里,在那间木屋和小竹林中,我们默默地对视,从你的眼中我看到了一个面壁者的孤独,看到了你向我倾诉的渴望。多少次,你几乎要对我道出实情了,你想把头埋在我的怀中,哭着把一切真相都说出来,获得彻底的解脱,但面壁者的职责阻止了你。欺骗,即使是对自己最爱的人的欺骗,也是你责任的一部分。于是,我也只能看着你的眼睛,希望从中寻找到你真实思想的蛛丝马迹。你也不知道我度过了多少个不眠的夜晚,在熟睡的你的身边等待着,等待着你的梦呓……更多的时间我是在细细地观察着你,研究你的一举一动,捕捉你的每一个眼神,包括你第一次冬眠的那些年,我都一次次回忆你的每一个细节,不是为了思念,只是想看透你真实的思想。在相当长的时间里,我失败了,我知道你一直藏着面具,我对面具下的你一无所知。一年又一年过去,终于到了那一天,当你第一次苏醒后,穿过大脑神经网络的图像走到我身边时,我再次看到你的眼睛,终于领悟了。这时我已经成长和成熟了八年,而你还是八年前的你,所以你暴露了自己。
“从那一刻起,我知道了真实的你:一个根深蒂固的失败主义者,一个坚定的逃亡主义者,不管是在成为面壁者之前还是之后,你的唯一目标就是实现人类的逃亡。与其他面壁者相比,你的高明之处不在于战略计谋的欺骗,而在于对自己真实世界观的隐藏和伪装。
“但我还是不知道,你如何通过对人类大脑和思维的研究来实现这个目标,甚至在思想钢印出现后,我仍然处于迷惑之中。直到进入冬眠前的那一刻,我想起了他们的眼睛,就是那些被打上思想钢印的人的眼睛,就像对你那样,突然读懂了那些一直令我困惑的目光,这时我完全识破了你的真实战略,但已经来不及说了。”
北美舰队代表说:“山杉惠子女士,我感觉这里面应该没有更诡异的东西吧,我们了解思想钢印的历史,在第一批自愿打上钢印的五万人中,对每个人的操作都是在严格监督下进行的。”
山杉惠子说:“不错,但绝对有效的监督只是对信念命题的内容而言,对思想钢印本身,监督就困难得多了。”
“可是历史文献表明,当时对思想钢印在技术细节上的监督也十分严格,在正式投入使用前进行了大量实验。”主席说。
山杉惠子轻轻摇摇头,“思想钢印是极其复杂的设备,任何监督都会有疏漏的,特别是对几亿行代码中的一个小小的正负号而言,这一点,甚至连智子都没有察觉到。”
“正负号?”
“在发现了对命题判断为真的神经回路模式时,希恩斯同时也发现了对命题判断为伪的模式,后者正是他所需要的。他对包括我在内的所有人都隐瞒了这个发现,这并不难,因为这两种神经回路的模式十分相似,在神经元传输模式中表现为某个关键信号的流向;而在思想钢印的数学模型中,则只由一个正负号决定,正者判断为真,负者判断为伪。希恩斯用极其隐蔽的手段操纵了思想钢印控制软件中的这个符号,在所有五台思想钢印中,这个符号都为负。”
死一般的寂静笼罩了会场,这种寂静曾经在两个世纪前的那次行星防御理事会的面壁计划听证会上出现过,当时,雷迪亚兹展示了手腕上的“摇篮”,并告诉与会者,接收它的反触发信号的装置就在附近。
“希恩斯博士,看看你做了什么?”主席怒视着希恩斯说。
希恩斯抬起头,人们看到他苍白的脸又恢复了常态,他的声音沉稳而镇静:“我承认,自己低估了人类的力量,你们取得的进步真是令人难以置信。我看到了,相信了,我也相信这场战争的胜利者将是人类,这种信念几乎与思想钢印一样坚固,两个世纪前的失败主义和逃亡主义真是很可笑的东西。但,主席先生,各位代表先生,我要对全世界说:在这件事上让我忏悔是不可能的。”
“你还不该忏悔吗?”亚洲代表愤怒地质问。
希恩斯仰起头说:“不是不该,是不可能,我给自己打上了一个思想钢印,它的命题是: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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