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的小院是间农家乐,三人吃过了一中饭,又和老板确认了下方向,老板说地震那天他在城里,不知道宁山寺的师父有没有下山,他们三个还是得跑一趟。
在刚开始爬山的时候许钟和周北林还有很多话讲,后来周北林累的不行,但碍于面子不好意思说,磨磨蹭蹭远远落在后面,许钟不得不一边用野猪吓唬他,一边和李阐聊天解闷,等终于看见宁山寺破败的山门时,他们已经在路上走了将近四个小时。
太阳已经开始偏西,整座禅院被罩在一层金色的光线中,庙门紧锁,但一旁的围墙塌了一个豁口,几人踩着碎砖从豁口处翻进去,许钟问周北林:“你不是来过?这地方这么破败吗?”
周北林道:“我十几年前来的,那时候比这还破,连墙都没有。”说着他指着前面看上去相对完好的大殿,“我来的时候这殿刚刚修起来。”
正殿里没什么特色,供奉着释迦像及文殊、普贤两位菩萨,香案和蒲团倒是齐整干净的,看样子有人日日打扫,但殿内无人,还是得到后面去找。
殿后有几座破败佛塔静静矗立,檐下悬铃早已锈蚀脱落了,但绕到塔后细看下来才许钟才真正大吃一惊,塔竟建于唐末,历经千年不倒,也是难得了。那边李阐拨开齐腰深的野草正朝半坡上的一座碑亭走,许钟倒是发现了他这个爱看碑的爱好,跟着走了两步,回头见周北林坐在塔下,显然是一幅懒得动弹的样子,也就没有叫他,自己上去了。
草下隐隐有台阶的痕迹,一路蜿蜒朝上,碑亭修在一个高高的台基上,李阐先上去,回身拉了许钟一把,两人并肩站在那石碑前,细细的看上面隐约的字迹。
碑首题记是重修宁山寺净寺碑记,落款是乾隆三十八年。许钟看见这个年份便觉有异,先绕到碑的另一面一看,果然见背后刻着宁山寺三个隶体大字,这字体他再熟悉不过,在这里看见却实属有些意外,这是清代陕西巡抚毕沅的字,当年他重修陕西各处古建,所到之处皆有碑刻传世,岳庙距今最近的一次翻修也是在毕沅的主持下进行的,如今看来,这宁山寺当年的香火应该并不像如今这么萧条,反而地位颇高。
想到这里,许钟抬头问对面的李阐,“碑上都刻了什么?”李阐抬眼看了看他,点头道:“刻了不少……你听说过刘秀和这座庙的渊源吗?”
许钟奇道:“刘秀?你说的是那个皇帝?”
李阐念给他听:“东汉明帝刘庄,为缅怀其父刘秀逃避莽君追杀,曾匿迹于此山之中,幸得山神庇佑,终复汉室之伟绩,敕命宰相王梁于其山巅建潜龙寺,后王梁自请出家为光武帝祈福,潜龙寺遂成天下第一禅林……”
“潜龙寺?”许钟问:“这里不是宁山寺吗?”
李阐没有回答他的疑问,接着朝下念:“唐会昌元年正月初一,华山震崩,伏压百户,潜龙寺尽毁,时人惶恐,三年后再震伤民,众人赖佛威灵,遂将潜龙寺重建至今址,以震邪祟,方平定焉。其后千年太平无虞,山净寺且净,寺宁山永宁,故而潜龙寺改名宁山寺,斯寺宗承临济,禅净双修,香火鼎盛,大德辈出……”
开成五年……许钟总觉得这个时间有些熟悉,他看了李阐一眼,李阐还在盯着那碑看,于是他朝前走了两步,扯着脖子朝周北林喊:“会昌元年是哪一年?”
周北林上学的时候号称历史小天才,他上大学念了一个莫名其妙的经济类专业,现在的工作是他爸托关系给他找的,没想到歪打正着,正中周北林下怀。许钟喊的话被风吹散了些,周北林懒洋洋的喊:“没——听——清。”
于是许钟又喊了一遍,旁边的李阐抬起头来,对他说:“841年。”那边周北林也朝他喊回来,“唐武宗登基那一年!”
唐武宗,颖王,李炎。
第四卷 天命
1)
棋盘街上的金砖刚铺到一半,李阐突然回京了。
他是接到密信连夜离开岳庙的,甚至等不及与白帝当面道别。自从河中府回来后,白帝已久未现身。李阐只能留下书信,嘱咐仍在病中的陆迁,若是见到那日同去河中府的白道长,务必将此信亲手交于他手。
陆迁当日落水,沿河漂出十几里地后才被人救起,他清醒过来后认出了身上绑住自己与浮木的那根鞢带,对李阐的救命之恩感激涕零,对李阐所托之事自然不敢怠慢,自颖王走后,陆迁日日拖着病体巡视与岳庙之中,因为颖王特意嘱咐过,白道长不轻易现身,切不可放过庙中任何一丝不寻常的动静。
白帝是自李阐走后第三日的清晨从山上下来的。他在万寿阁的最高处远望华山主峰,状如莲花的白石上金顶转瞬既逝,而他站了许久,也未见李阐的影子。小儿读书声却已隔墙传来,咿咿呀呀的扰人清净。
白帝眉头一皱,心中隐约升起一股不安,这种情绪千百年来在他身上出现的次数并不多,他下意识的就将它与李阐联系了起来。白帝朝空中摊开手掌,立刻有只通体雪白的灵鸟从天而将,低头在他掌心轻啄了几下,帝君心头又是一跳,不由自主的举目朝西望去。百里之外的那座皇城上空,龙气果真隐隐有欲坠之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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