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蓦然垂首,瞥了季瑶一眼,略显为难道:“是……是……大公子不让我告诉大小姐的……”
“大哥?!”
季瑶听到这里才是真正的大吃一惊,她万万想不到那个在自己面前一无所知的大哥竟是指控东兰之人!
“早在大公子在外浴血奋战之时,他便与定王殿下时有书信来往,对于常府和小姐这些时日的遭遇大公子也是清清楚楚,只是他身在沙场没有办法回来,也没有办法护常家周全。”
东兰急急而言,每一个字都戳到了季瑶的心口,她已然呆了,听东兰继续道:“只是大小姐铁了心要为东宫卖力,东兰看在眼里实在是急在心里……大小姐!大老爷死的不明不白,大小姐万万不可轻信了东宫啊!”
季瑶一晃神,脑中忽然闪过一个场面,她瞧见自己站在院子之中,面前跪了一地的奴仆,其中便有捱了三道鞭子浑身是血的东兰,脑海中的自己在这时冷冷地出声道:“自今日起,若有人胆敢私下说东宫半句不是,逐出常府永不招用!你们都给我听清楚了,从常府出去的人在金陵也将无立足之地!”
太阳穴偏旁处猛烈一抽,痛得季瑶不禁倒吸一口冷气,回过神来难以置信那个冷酷瘆人的声音竟是自己发出的。
她忙将所有思绪整理一番,不难想到那一年是个什么情况,她常季瑶在所有人人眼里是个不择手段的恶女,一心只为东宫谋事,武断霸道,身边所有人的劝告都听不进去。
而父亲与谢家公子私下来往,意图扳倒东宫,就在这时父亲莫名其妙死了,常家与谢家的那一条线由此断裂。大哥常季扬不知何时与定王有所来往,又如何得知了常家与谢家私下的来往,既然得知,为何不拉着自己一道加入定王阵营?
反倒要瞒着自己,这又是什么道理?
季瑶身躯下意识地一震,她不敢想象这是为何,因为她的心中闪过一个并不怎么美好的原因。
东宫总要有人牵制,总得牺牲一个人去蒙蔽东宫的眼睛,而这个人恰好、又很不幸的是自己。季瑶下意识咬紧牙齿,微微摇了摇头,不会的,大哥不是这样的人……
“大小姐……”
东兰低沉的声音缓缓传进耳中,季瑶抬眸定定地看着他,脸上是从未有过的严肃和慎重:“东兰,你告诉我,你现在是谁的人?大哥还是谢世休?”
东兰对上季瑶巡视的目光,斩钉截铁地道:“东兰一直都是常家的人。”
“那你从现在开始就是我的人了,无论是在大哥那还是谢世休那,你都必须要按照我的吩咐去做。”季瑶说着,伸手按住了东兰的肩头,她脸上的不容置疑和眼眸中强大的威慑力让东兰看呆了,不由自主地重重点头。
“吁!”
勒马声急急从外头传来,季瑶侧头擦去眼角的泪水,拍了拍东兰的肩头,便跳下了马车,脚步生风般往肃王府走去。
“常大小姐来啦,殿下在屋里呢。”王蒙今日眉头紧蹙,瞧见季瑶的身影后却是蹙地更紧了,迎上前来紧跟身后,那一脸的沉重让季瑶忍不住问出口,“怎么了?殿下遇到什么麻烦事了?”
王蒙闻言很是惊奇地投来一眼,反问道:“常大小姐还不知道?”
“知道什么?”
季瑶好奇地顿住脚步,愣愣地看着王蒙几乎捶胸顿足地吐出一句话来:“殿下……殿下的右腿怕是保不住了……哎!”
“你说什么?!”季瑶今日是一回比一回震惊,想起那日在废墟之时肃王扳着砖块的手忽然从面前消失,与那砖块一道跌落下去,心口不由得一紧,厉声道,“快带我去见他!”
自金陵初雪以来,事情纷争不断,一件接着一件猝不及防地飞过来,季瑶实在是有些心力交瘁,金陵佯装的平静如今已然被打破,只怕往后的每一步都会更难走。
“彭!”
“怕擦!”
季瑶焦急的脚步在紧闭的朱门前硬生生顿住了,她怔忡地站在门口,听着里头传来一阵又一阵茶杯瓷瓶被砸碎的声音,自责和愧疚不免涌上心头。
“孔雀……”
她尝试着开口唤了一声,混乱的声音便在这时戛然而止,里头的人似乎顿了一顿,才慢慢开口道:“我今日身体不适,改日再与你相见,你先回去吧。”
“孔雀!我……”
前两个字可谓是季瑶攒足了力气吼出来的,可是后面的话却像是喉口被人塞了棉花,怎么也发不出声音。
里头的人再没有任何动静,静地让季瑶鼻尖一酸,她轻扶着门,有些激动地带着哭腔道:“孔雀……对不起……”
“我没事的,你放心吧,回去吧,等我休养好了,再去找你。”肃王带着些许安抚和喜意的声音从门后传来,季瑶细细一听,听出声音里的抖动和隐忍,当下便慢慢退了一步。
到了如今,他还要压下情绪反过来安抚自己,季瑶眼眶一热再也没有脸说出半个字,只能踩着极轻的步子,小心翼翼离开了肃王府。
她不知道,她竟然不知道肃王受了这样大的伤害,肃王是驰骋沙场的帅将,是满身伤痕却依旧能站起来的勇士,可如今却被一场废墟困住了一条腿,也许以后再也没办法骑马,也许以后走路都会一瘸一拐。
这无疑会让他成为众人的笑柄,肃王是那样要强坚硬的一个人,叫他如何去承受那些轻蔑的白眼?
而这一切都是因她而起,季瑶简直无法原谅自己,更没有办法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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